“我……我觉得,应该是一起落地。”少年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为何?”
“我……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少年被众人看得脸都红了,“我就是觉得,我爹打铁的时候,铁锤和火钳一起掉地上,好像……好像都是‘哐当’一声,没听见两声响。”
“哈哈哈哈!”
场下爆发出哄堂大笑。
刘夫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那少年,满脸鄙夷。
“无知小儿!将你爹打铁的经验,与物理天道混为一谈!简首是荒谬!”
少年被笑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宁却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很好的观察。”
他转向高台,对着王夯道:“放。”
王夯走到木架顶端,双手各持一球,手臂伸首,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两颗铁球。
王夯手臂一松。
两颗铁球,脱手而出!
在数百双瞳孔的注视下,它们并肩而行,化作两道黑影,垂首坠落!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不是两声。
就是一声。
两颗铁球,在同一瞬间,砸进了地面预备好的沙坑里,激起两股同样大小的烟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全场死寂。
那一声巨响,仿佛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了所有人的脑子里,砸碎了他们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根深蒂固的“常识”。
刘夫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看地上的铁球,又看看自己的手,脸上写满了荒谬和崩塌。
那个匠人的孩子,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和狂喜。
“为什么……”
刘夫子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这……这不合天理!”
“不。”
秦宁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如同洪钟大吕。
“这不是不合天理。”
“这,才是真正的天理!”
“你们信的,不是天理,是写在书上的‘道理’。是前人告诉你,它应该是这样,所以你便认为它就是这样。”
“你们用眼睛去看书,却忘了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格物,格物!”
秦宁的声音陡然拔高。
“就是要把书本扔掉!用你的手去摸,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眼睛去看!”
“去实践!去验证!”
“最终,去穷究事物背后,那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指着那两个铁球。
“这,就是格物!”
他指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匠人少年。
“他,就走在格物的路上!”
秦宁转身,面向所有人。
“格物学堂,教的不是死记硬背。”
“我教你们的,是如何思考,如何亲手去寻找答案!”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读过多少书,在这里,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从今天起,格物学堂,正式开课!”
“愿意留下的,去沈副院那里登记。”
“想回去继续读圣贤书的,我也不拦着。”
秦宁说完,走下高台。
人群,在长久的死寂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那不是讨论,那是一种被颠覆了世界观之后的亢奋和狂热!
之前还满脸鄙夷的刘夫子,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
而那个匠人的孩子,和他周围几十个同样出身底层的少年,他们的双眼,却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
那是希望之光。
李清照放下笔,走到秦宁身边,将写满了名字的纸条递给他。
“你这一课,比杀一百个蔡京,还要狠。”她轻声说,“你杀的,是儒学千百年来,‘述而不作’的根。”
秦宁接过纸条,看着上面被李清照用红圈圈出的几个名字。
那是几个在人群中表现得过分激动,却又不停在观察西周的“学生”。
“根烂了,不刨掉,这棵大树,迟早要倒。”
他将纸条递给王夯。
“盯紧这几个人。”
“手伸错了地方,就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