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又是在哪个衙门口被堵回来了。
他唆着嘴唇,盯着堆积如山的公文默了半天。没办法,谁让他是这燕山的假职提督呢?他使劲地搓了搓脸,似乎想把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疲惫和倦怠赶走,然后拿起了一份看起来可能比较重要的文书——它就摆在他面前的一沓公文的最上面。这个时候他闻到一阵鸡子面片汤的浓郁香味,随即又听到一个护卫在堂屋外说话,好象在向他禀告什么。
这香味就说明是月儿妹子来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回出差事回来,月儿总会惦记给他煮一锅放着足足香油的面片汤……
他咕嘟咽了口唾沫,大半天没进什么吃食的肚子更饿了。他站起来,一边去迎接月儿,一边说:“还是妹子对我好!知道我喜欢面……”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煞住了口。端着托盘进来的不是月儿,是那个杨什么盼儿……
他稍微有点尴尬,不过马上就笑了,伸手接过托盘说:“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月儿。”
盼儿低着头说:“月儿妹子去西山龙虎寺了。”
商成知道龙虎寺,也是唐初高宗年间立起来的百年古刹,两年前他在燕州待职时也去转悠过。不过一来那是个小庙,二来离城远,山路又不是很好走,所以香火也不大旺盛。他随口问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泉州观音院的厄难大和尚在龙虎寺讲经,十七婶还有大丫二丫她们都去了,月儿妹子就也跟着去了。”
商成端着碗边吃面边浏览公文还一边听她说话,嘴里咯吱咯吱嚼着切成条的酱菜,含混地问道:“讲经?那得去几天?”
“九天前去的,说是最迟中秋前就能回来。”
商成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日子。看来自己走了没两天月儿就去庙里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天天在家里闷着强——小娃就该多出去见见世面多长点阅历。只是这到庙里听和尚念经说法什么的,好象和增长见识不大沾边……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抬头看见盼儿还站在脚地里抠指头,这才想起既然月儿走了好几天,看来这书房就是盼儿在打扫收拾了——怪不得这些公文摆放得如此有章法,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月儿虽然聪惠懂事,毕竟不识字,文字上的物事拾掇不了如此整齐。而且不用问,手里的这一大碗面片也肯定是盼儿做的,她在这里不走,说不定就是想听自己一句夸奖哩。他停下筷子,有点歉疚地对给自己做饭的“厨师”说:“你看,你这面做得太香了,我尽顾着吃,都没说给你让个座。那,你随便坐……”
盼儿在离桌案最远的一张鼓凳上坐下来。她也不说话,微微低垂着头盯着桌案上的文书。
商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从把盼儿由闯过天的巢穴里搭救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快两年了,哪怕中间还连带着孙仲山娶她的丫鬟豆儿做媳妇的事,他也没和这女娃说过几句话。即便现在她和月儿就住在后院,他也很少看见她——他几乎没进过后院,除了五月间他从燕东回来时和十七叔一家团聚时去过一趟。
不过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得找点什么说辞来打破这屋子里难堪的气氛。于是他问道:“上回听月儿说你准备把户籍落在燕州,事情办好了吧?”
“办、办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女娃突然张皇起来。她有点手足无措,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腰带;脸色变得也有点苍白。
商成瞧着她神色大变,一下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女娃是个可怜人,夫家刻薄不认她,娘家胆小又不敢接她回去,就算她把户籍落在燕州,其实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她才多大啊,就要受这样的苦?他马上纠正自己的错误,佯作没事一样继续说下去:“我还说要是没把户籍落上,我就去找人关说下人情,既然十七叔都把事情办好了,那我是白操这份心了。这下好咧,有了户籍,你不用担心再被官上查了——当然这大院子里一般也没什么人敢来。”他有点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
盼儿毕竟年纪轻,根本就既没分辨出他前后两段话并不一致,也没听出他的笑声干巴巴的毫无生气,听他这样一讲,也忍不住咬着嘴微笑起来。
看她脸上有了笑容,商成马上说:“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陪着我妹子,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一天到晚连个说话人都没有,日子不知道会有多么枯燥。”
“不!不是的!我……我还要多谢你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