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七品以上武官才能穿的青色战袍,在场这些八九品小武官谁敢和他当面顶撞?众人乱纷纷地回个礼,嘴里吼一声“遵大人军令!”就各自回去整束队伍。
原本这些军官以为,安抚队伍里这些老兵油子遵守纪律很要花点工夫费些力气,谁知道今天晚上的集合整顿出奇地顺利,他们还没回到队伍的集结地点,平日里连天王老子的气都不服的那些家伙早就归队了,哨队军官几声口令一下,都抱着刀枪齐刷刷坐下,虽然摆出的队形不太整齐,可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当兵的模样。起初各支粮队的军官们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随即一想就知道其中的缘由——这全是“屹县商和尚”这五个字的功劳。不过他们也服气——人家商和尚那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威风……
此时大营里早已经是严阵以待,站在草坡上便能看见军营里戒备森严,营帐间全副武装的士兵成行成列地向寨墙营门移动,马们赶着驮马把成驮成捆的箭朝前面输送,悬铃策马的传令兵在星罗棋布的营帐间纵横来去,集合号令此起彼伏参合加杂。随着几声号角呜鸣,由远及近的灯火次第黯淡熄灭,连高处了望塔上的三串示警灯笼也是光华全无。周围十数里环抱大草甸的左路军大营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孙仲山还是头一回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战斗,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心头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踏实。但是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便不停地沿着临时通道来回踱步。好在他是值夜军官,不用随队伍坐休息,别人也不觉得他走来走去有什么奇怪。偶尔他也会在场地尽头停下脚步,立在黑暗中遥望一下东南方向那条朝大营疾奔的“火蚯蚓”,再侧耳倾听一回大营里忽起忽落的短暂急促叱咤喝令。近处兵士们沉重的呼吸声让他心跳一阵快似一阵,心紧得几乎揪作一团,双手里攥的全是冷汗。他围着队伍绕了好几个圈子,情绪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愈加地纷乱,便转过来想找商成说说话。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石头把一块毡毯展开朝草地上一铺,商成自己去了甲摘了盔,搬块原本用来压帐篷角的石头作枕头,便朝毯子上一倒,撩起半边毯搭在身上准备睡觉。孙仲山在商成旁边的草地上片腿坐下来,想说点什么,可现在他心里乱得就象一团麻,根本就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商成张着眼睛等了半天,看他不说话,便问道:“怎?想老婆了?”
“没。”
“没想老婆?你就扯淡吧。”商成笑着奚落他,“你就没钱老三老实。刚才他也来过,和你现在一样,坐地上吭吭哧哧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我一问,他就老实承认了——惦记一岁大的儿子哩。”他把手枕在脑袋下,望着月暗星稀的深邃夜空幽幽出神,良久才无比怅惘地吁了一口长气,轻轻的说道,“我也想我老婆,惦记我儿子。他也差不多一岁了……”
这是孙仲山第一次听商成提到他的婆姨和儿子,在这之前,他没有在任何场合听商成提到过他们。孙仲山紧绷着嘴唇,没有马上接话。商成和莲娘的不幸遭遇,很多人都和他说起过,几乎每一个和他提到莲娘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会说这样一句话——“和尚讨了个好婆姨”……他现在甚至都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商成提到他们时的表情。他沉默了半天,才艰难地安慰商成:“你别担心,你和嫂子,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话才说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这种干巴巴的宽慰话毫无意义,说了还不如不说!
商成默了一会,很平静地说道:“是啊,总会见面的。我知道,她带娃在某个地方等我,在等我去找他们。”
孙仲山攥着刀鞘不知道该说才好。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有点笑容,说道:“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嫂子。我听别人告我说,嫂子是个好婆娘……”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现在后悔得恨不得用手里的刀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他在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孙仲山!你这个蠢笨家伙!活该你被发配!活该你背井离乡……
“是啊,她是个好婆姨。”商成枕着胳膊,仰望着闪烁的星星,没戴眼罩的左眼在黑暗中熠熠生光。提到妻子,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地温柔。“她算不上漂亮,不过很能干,把我们那个烂糟包的家营务得再好没有了。刚成亲那阵,我们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全靠她会营生,才慢慢地把窟窿填补上。我那时还是个揽工汉,干的都是粗重活,一天干下来,浑身酸疼得要死,恨不能躺在草堆里一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