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轻轻拍了拍顾云臻的肩膀,道:“回去慢慢想。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见顾云臻还不动,他和声道:“从下个月起,我每月逢五、十会去太学讲学。我已请得圣上旨意,京城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弟,不论是不是太学生,都可去太学听课。你若是有时间,便过去听一听吧。有什么疑问或是想到了什么,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顾云臻抬起头,只见梅怀素正带着洞达世情的微笑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着慈祥之意。他茫然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去听的。”说罢鞠了一躬,“梅先生,您早点歇息。”
他将灯笼交到梅怀素手中,跑出小巷,到了巷口,回头一望,梅怀素还站在原处,手中那一点桔黄色的灯光,在这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京城,显得分外温暖。
与豪爽的顾大姑短短一日相处,其华便明白了顾宣为何如此怕她,知道今夜与顾宣共眠一室只怕是免不了的事情。眼见这日仍然十分闷热,再摸一摸脑门和鼻尖上的痱子,她不禁恨上心头,烦燥地在屋中想着对策。
入夜后,翠莺等人抬着一个梨木冰桶进来,冰桶中放着刚从地窖取出来的冰块。其华盯着冰块看了一阵,灵机一动,唤过紫英悄悄地吩咐一番。
戌时正,顾宣还未回来,其华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先睡,你们切莫进来打扰我。侯爷若是回来了,也别理他,让他自个儿进来睡。”翠莺听说这位五夫人有点小性子,侯爷又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忙应了,不敢再入里间来。
紫英最后检查了一番,担心道:“小姐,万一侯爷真的恼了”其华冷笑,“他所谋者大,才不会为这种事情着恼,昨天那样他不也忍下了吗?再说,只要他不起歹意,不就没事?”紫英小心翼翼地将帐帘放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其华想起床架子上的那一盆水,十分得意。她满心想看顾宣的狼狈样子,便睁大眼睛数着纱帐上的福字。
可直到双眼发涩,仍不见顾宣回来。屋外,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窗户嗒嗒作响,如同五岁那一年,娘昏倒在地上,她去扶去拖,娘却毫无反应。窗外狂风暴雨,那么黑的天,那么冷的雨,那如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
其华逐渐害怕起来,又不便唤紫英,只得缩在床角,抱住双膝,将身子缩成一团,紧紧地闭上双眼。忽然又想起某一日,也是这样的黑雨,却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着自己,在那一方小天地中,她可以流泪,可以诉说自己很怕,现在两人却只能她再难忍心中伤痛,落下泪来。
这般又惊又伤,等到雨势稍歇,她才筋疲力尽地睡去,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也未听到。
顾宣扣上房门,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就着尚未燃尽的烛火静静地看着帐内朦胧的人影。
她似已沉沉睡去,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熟睡的小狐狸。但他知道,只要她醒来,便会时不时亮出锋利的爪子,抓上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