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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拐过月亮门,来到正堂丧屋。
用秫秸织成的箔搭成的灵堂早已布置停当,邵盼头的两个儿子邵镰把、邵镰棵分跪在灵堂两边,俗称“跪棚”!灵堂正中,放了一个硕大的花圈。
花圈后面,挂着一张秫秸织成的箔做的门帘,门帘后既是丧屋。
范管家一掀门帘,钻进丧屋,许久不出来。
白天虽然人多嘈杂,冯剑到底不敢随便走进丧屋,怕引起邵盼头们的怀疑。
他只顾着急,却没注意到灵棚里有一双阴郁的眼睛正惊异地上下打量他,这人就是邵盼头的二儿子邵镰把!他见冯剑一身泥迹,且棉鞋上也沾满了泥浆,不禁蹙眉,若有所思。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老绵羊一阵风似地从冯剑身旁闪过,钻进丧屋里。
须臾,范管家急急慌慌和老绵羊一起从丧屋里跑了出来,直奔大门外。
冯剑见他们慌里慌张,心中诧异,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大门外。
大门外搭有两个席棚,左边的席棚里面坐着唢呐班子,正鼓着劲吹得正欢;右边的席棚里面摆着一张方桌,俗称为“柜”!是记录丧礼的地方。
此时方桌旁坐着一个穿着长袍大褂,面目清癯,小眼淡眉、羊鼻方嘴的先生!这先生有三十多岁,瘦削高挑,手握一杆饱蘸墨汁的毛笔,笔尖在丧单上直摇,却不知如何下笔。
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瘦小矍铄,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戴着狗皮帽子的老头!老头的身旁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汉,长得虎背熊腰,两道粗眉,一对饿狼似的蚕豆眼,硕大的酒糟鼻子,一张血盆大口,腰间鼓鼓囊囊,象是藏有家伙!范管家不知对方来头,近前陪笑问道:“是啥庄上的亲戚?您不说名字,咋叫先生上丧单呢?”
先生见管家来了,赶忙起身附他耳边小声道:“也没说是啥庄上来的,我问他:”您叫啥名字?“他说:”金钟、二子、人口木!“我一听是字迷,掂算了一会,象是”钟元保“三个字。
便问他:”是叫钟元保吗?“这个年轻的就急了,破口大骂,我怕写错,就没敢下笔。
”
范管家见来者不善,又上前拱了拱手,陪笑问道:“请问二位:是哪庄上的亲戚?既然来烧纸,就算有个言差语错,看在邵东家的面子上担待些,别难为先生呀!”
那大汉怪眼一瞪,环顾一周道:“我不是说了吗!他老人家”金钟、二子、人口木“,记呀!”
范管家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人家是叫”钟元保“吗?”
老头也不言语,洋洋不睬。
大汉右手就往腰里面掏。
范管家心中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先生道:“张先生,你写。
”
张先生为难道:“咋写呀?”
范管家道:“你就照他说得写:他老人家”金钟、二子、人口木“!”
张先生有范管家撑腰,运笔如飞,在丧单上写下:“他老人家金钟、二子、人口木”!留山羊胡子的老头摆摆手,朗声道:“好了、好了,我就叫钟元保!看你在邵家挺当家的,你是谁呀?”
范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是管家,姓范!叫范清宇!”
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道:“噢!是范管家!那就麻烦你到里面通报一声,就说闯关外的钟元保来了,叫邵和坤亲自来接我。
”
范管家见他口气颇大,踌躇了一下,转身就走。
刚行两步,范清宇扭身回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老东家身体欠安,是不是”钟元保脸一寒,训斥道:“这是啥规矩呀?还不快去?咋有这么多废话?”
范管家又问道:“您是邵家的亲戚?还是老东家的朋友?”
钟元保极不耐烦,“哼”了一声,冷冷道:“问这么多干啥?到里头传个话,叫邵和坤亲自来接,快点去吧!”
范管家不敢怠慢,一溜小跑,直奔丧屋。
丧屋里,摔断了一条腿的邵盼头脸色苍白,爬在棺材旁的麦秸堆里,疼得脸已扭曲变形。
范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