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山高水远,赵王的生与死,好与坏,都与她无关。
正月十九,黄道吉日,宜嫁娶。
武安侯府张灯结彩,连门前那对石狮子的脖子上都系着彩绸,在料峭春寒中微微飘动。
贺宝儿站在陪嫁队伍的第三排,低眉顺眼地捧着一个锦盒。
晨光熹微,为她圆润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陪嫁丫鬟。
“叶兰姐姐,我腿都站麻了。”身旁的小丫鬟悄悄挪了挪脚,声音细如蚊蚋。
贺宝儿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再忍忍,吉时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锣鼓声骤然响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开始朝皇城移动。
东宫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大开,门钉上的鎏金映着朝阳,刺得人眼睛发疼。
贺宝儿眯了眯眼,随着队伍踏入这方权力的牢笼。
一进门,十二个穿着褐色比甲的老嬷嬷早己严阵以待。
为首的方脸嬷嬷眼神锐利如刀,脸上的皱纹里刻满了东宫多年的规矩。
方脸嬷嬷一挥手,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按规矩,陪嫁人员都要验身。”
“东宫的规矩不比侯府,你们所有衣物鞋袜都要更换,一根丝线都不许带进去。”
“尤其是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更得查个底朝天。”
贺宝儿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知道东宫规矩森严,幸而早有准备,那个带有机关的银簪她并未带来。
“脱!”方脸嬷嬷一声令下,其他嬷嬷立刻散开。
检查比想象中更严苛。
贺宝儿安静地站在队伍中,看着前面的丫鬟被勒令卸下所有首饰,连发髻、指甲缝都被仔细检查。
“抬手。”
轮到了贺宝儿。
她佯装害羞低头,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就在嬷嬷专注于检查她身体时,她的指尖轻巧地将指尖盖大小的一包毒药悄无声息地滑进嬷嬷的腰封里。
“转身!”
贺宝儿脸颊绯红,眼中泛起水光:“嬷嬷恕罪,奴婢……奴婢从未被人这般……”
方脸嬷嬷哼了一声,又仔细检查了她的发髻和耳后,终于挥了挥手:“干净了,去吧。”
趁着嬷嬷分神的瞬间,她纤长的手指如蝴蝶穿花,又将那包毒药夹在手指间。
贺宝儿福了福身,快步跟上己经检查完毕的陪嫁队伍。
她的心跳平稳如常,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
……
喜房里,陈锦容端坐在百子千孙帐下,绛红色的花钗礼衣铺了半张雕花大床,金线绣成的花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贺宝儿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女官将交杯酒摆在床头的小几上。
“文杏。”陈锦容突然唤道,声音里带着紧张,“我害怕……”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文杏上前半步,低声安慰道:“小姐莫要紧张,这一关所有新婚女子都要过的。”
陈锦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太子殿下到——”
女官连忙示意所有人退到一旁。
贺宝儿垂首而立,余光瞥见一双玄色锦靴踏入房门,靴面上绣着暗纹。
“都退下吧。”太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听不出喜怒。
贺宝儿随着宫人退出喜房,被领着穿过曲折的回廊,前往陪嫁丫鬟居住的偏院。
月光洒下,映出她清冷的面容——此刻那温顺的表情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警觉。
她的房间小而整洁,一床一桌一柜,窗外正对着东宫的后花园。
贺宝儿关上门,将那包毒药藏到房梁上。
更鼓声远远传来,她简单梳洗一番就上了床。
今天她寅时起床,为陈锦容梳妆打扮,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头一靠到枕头上,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