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毫无征兆地从记忆深处浮现。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王管事,也不再理会周遭的目光。
他只看着自己的母亲李氏。
看着她红肿的眼眶,看着她紧咬的嘴唇,看着她那双为自己缝补衣裳而布满针眼的手。
卢璘对着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后,他清亮又带着一丝哽咽的童音,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吟诵。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李氏的哭声一顿,茫然地看着躬身不起的儿子。
卢璘没有停。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王管事精明的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懂诗,他自然听得出这平实字句下,那份真挚情感。
周围的抽泣声,开始此起彼伏。
卢璘缓缓直起身,目光清澈,直视着泪眼婆娑的母亲。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嗡。
诗句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气息,以卢璘为中心,骤然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邻,虽然听不懂什么平仄格律,却无一例外地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了全身。
嗡。
卢璘的脑海中,那卷古朴的竹简再次轰然展开。
金色的字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浮现,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
【自创经典:《游子吟》(级别:达府)特效:文位达举人后显示。】
【此诗一出,拳拳赤子之心,感天动地,其意可覆盖一府之地,凡有孝心者,皆有共鸣。】
【奖励才气:一千缕。】
轰。
卢璘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一股比之前庞大十倍的才气洪流,从天而降,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我的天爷啊!”
一个老妇人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娃子……这娃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我……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可我这心里头,咋就堵得这么慌啊!”
“神童!这是真正的神童!”
惊呼声,赞叹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彻底引爆了卢家小院。
李氏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一把将卢璘死死搂在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靠在门框上的卢厚,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抠着门框,滚烫的泪水无声而下。
卢老爷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悔啊!
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院子里,唯独大伯呆立在原地,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他傻眼了。
他看着被众人环绕,被当成神仙下凡的侄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一个六岁的奶娃子,怎么可能作出这种诗?
自创经典?
达府?
他读了快二十年书,连篇像样的“出县”文章都没写出来过,他这个六岁的侄儿,竟然当众作出了一首“达府”级别的诗?
其他乡人不是读书人,能感受到诗里的心意。
但大伯身为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首作品的级别?
这首诗刚一出,文道规则就已经把这首诗烙印在临安府一府之地的所有读书人的脑海里。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
“定然是!定然是我平日在家中温书,时常引经据典,璘儿耳濡目染,这才有了今日的福至心灵!”
他把所有的功劳,都毫不犹豫地揽在了自己身上。
周围的乡邻闻言,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王管事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位在柳府见惯了风浪的执事,此刻心中正掀起万丈狂澜。
之前,他还只是猜测,这孩子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
可现在,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一个连蒙学都未曾开始的六岁稚童,竟然能自创经典。
而且,还是一篇“达府”级别的传世之作。
才气覆盖一府之地,这是何等概念?
寻常秀才,皓首穷经,能作出一篇“出县”的文章,便足以在县里博得大名。
何止是种子!
这分明是一株已经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