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上,裤裆肉眼可见地洇湿了一片深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王校长则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靠着身后的车轮才没滑下去,脸色灰败如土。
“刘处长!王主任!”张局长余怒未消,厉声吩咐,“立刻联系县纪委、监委介入!彻查该校在师德师风建设上的严重漏洞!还有没有类似情况?有没有包庇纵容?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处理结果三天内上报省厅!”他铁青着脸,又转头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记者,语气不容置疑:“刚才那段采访,涉及违规违法内容,一个字都不准播!后续处理结果,由省厅统一发布权威信息!”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院子,此刻死寂一片,只剩下摄像机低沉的运行声和李建国失魂落魄的呜咽。张局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转向秦建国和秦凡时,脸上恢复了那种沉稳的官方神情,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震怒后的余威:
“秦老哥,秦凡同学,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让某些师德沦丧之辈钻了空子,给你们造成了伤害!我代表省教育厅,向你们道歉!请你们放心,对于此类严重败坏教师形象、侵害学生权益的行为,我们一定严惩不贷!还教育一片净土!”他郑重地伸出手,再次用力握了握秦建国粗糙冰凉的手,又拍了拍秦凡的肩膀。
“谢谢局长主持公道。”秦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微微颔首。
张局长点点头,不再看地上瘫成一团的李建国和面如死灰的王校长,对其他人一挥手:“我们走!”一行人步履匆匆地钻进车里。车门关上,引擎轰鸣,车队卷起比来时更浓的烟尘,狼狈地驶离了这座破旧却见证了惊心动魄一幕的农家小院。
喧嚣散尽,黄土慢慢落下。秦建国低头看看左手攥着的锄头,右手紧捏的三张巨额支票,再看看儿子挺拔如青松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重重砸在寂静的院子里:“……都走了。”
秦凡走到瘫软在地、裤裆湿透、眼神空洞的李建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在他父母头上作威作福、差点断送他前程的“班主任”,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李老师,你的办公室,我不用再去了。我的路,”他抬眼,望向东南方北京的方向,那里有未名湖的波光和金融街的霓虹,“才刚开始。”他转身,再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坑洼的泥地上,与那棵沉默的老枣树影子交织在一起。李秀梅终于松开捂着嘴的手,把那个装有三十万支票的信封,连同怀里一首紧贴着的存折,一起塞进丈夫粗糙的大手里,然后紧紧挽住了儿子的胳膊。尘土尚未落定,一个属于秦凡的时代,却己在这片曾饱受屈辱的土地上,轰然开启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