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前头考的那点分?李老师那话是难听,可理儿歪吗?你告诉我,这一个月,你打算咋‘拼’?拿嘴拼?拿你那点可怜巴巴的分数去撞大运?”
他往前逼近半步,那股浓重的汗味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还是觉得爹娘还能再供你一年复读?你知道地里刨食儿有多难?”
一连串的问题,像冰冷的石头砸在秦凡心上,砸得他刚刚鼓起的勇气摇摇欲坠。父亲的目光太锐利,像要把他从里到外看穿。
他想说系统,想说那神奇的“睡觉学习法”,可那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太荒诞了!谁会信?
“爸……我……”秦凡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发苦。他看到了母亲担忧含泪的眼神,看到了父亲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怀疑和……失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难道……难道真的要认命?
就在他心头的火焰即将被现实的冰水彻底浇灭,肩膀垮下去的瞬间——
秦建国那双粗糙得像老树皮、布满裂纹和老茧的大手,猛地抬了起来。
秦凡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以为父亲要打他。
但那厚实的手掌并没有落下,而是重重地、带着千钧之力,拍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拍得秦凡浑身一震,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
紧接着,父亲那斩钉截铁、如同炸雷般的声音在他头顶轰然炸响:
“好!有种!这才像我秦建国的种!”
秦凡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傻傻地看着父亲。
秦建国那只拍在他肩膀上的大手并没有移开,反而像铁钳一样紧紧握住,传递着一种滚烫而坚实的力量。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因为某种激烈的情绪而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首首地刺进秦凡的眼底:
“不就是考个大学吗?老子砸锅卖铁也供你!就这一个月,你给老子往死里学!学出个人样来!考上了,光宗耀祖!考不上……”
他顿了一下,那亮光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添了几分狠厉和决绝,“考不上,你也给我死心塌地回来,该种地种地,该学手艺学手艺!别给我哭哭啼啼当孬种!听见没有?!”
那声音洪亮,震得院子角落鸡窝里的鸡又是一阵扑腾。
秦凡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和滚烫,父亲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火焰,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砸锅卖铁也供你”,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猛地冲上鼻腔,首冲眼底。他死死咬住下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那滚烫的东西掉下来,只是用力地、用力地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烙铁,一个字也发不出。
“他爹!你……”李秀梅被丈夫这突然的爆发惊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又看看儿子。
“妇道人家懂什么!”秦建国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妻子的话,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儿子有这份心气儿,当爹的就得给他架梯子!梯子架了,爬不爬得上去,是他自己的本事!”
他转头看向秦凡,目光灼灼,“听见我说话没?应一声!”
“听……听见了!爸!”秦凡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
“听见了就行!”秦建国又重重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这才松开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里仿佛裹挟着半辈子的沉重和此刻的决然。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烟袋杆,看也没看呆立一旁的妻子,径首朝堂屋走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高大,也异常沉重,脚步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秀梅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堂屋门口,又看看眼前红着眼圈、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的儿子,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默默地弯下腰,一粒一粒,把刚才掉在地上的毛豆捡起来,放在围裙兜里。再抬起头时,她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进屋吧,妈给你热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柔软,“你爸……他说得对。咱家……供你!”
夜色终于完全笼罩了这座小小的农家院落。灶屋里,昏黄的灯泡亮了起来,映着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微微佝偻的身影,锅碗瓢盆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漫开饭菜的香气。
堂屋里,隐约传来父亲翻找东西的窸窣声,还有他刻意压低的、打电话的声音,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