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最大的盐仓内,空气仿佛被浓重的咸腥味彻底固化,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r`a?x~s_w_.¢c!o-m,巨大的仓库里,景象诡异而令人心头发堵。雪白、晶莹的海盐堆积成连绵的山丘,从地面一首垒到接近仓梁,在从高窗透入的、吝啬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冰冷、死寂的惨白光泽。没有一丝流通的空气,只有那浓烈到化不开的咸涩气息,无处不在,钻进鼻腔,粘在喉咙,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林风站在盐山前,身影显得有些渺小。他沉默地弯下腰,抓起一把冰冷的盐粒。那细碎的晶体在他指缝间簌簌滑落,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生命流逝的计时。
“大人…”盐场管事佝偻着腰,声音干涩得像被盐粒磨过,脸上写满了绝望,“库…库房满了…实在堆不下了…新晒的盐都没地方摊晾…再这么下去,盐场只能停工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苦涩更甚,“堡里的庄户、军户,这个月的工钱按例发的是盐…可…可没处花啊!苏家在登州、莱州所有的铺子都下了死令,不收咱黑石堡一粒盐!外面的私盐贩子…也都被苏家打了招呼,没人敢碰咱的盐…这…这盐山…它…它快成催命的坟包了!”
林风面无表情,任由最后几粒盐从掌心滑落。深潭般的眼底,寒冰无声地凝结、蔓延。苏承宗这一刀,狠毒至极!它不是斩断黑石堡的盐源——盐场还在运转,盐还在源源不断地产出——而是精准无比地斩断了黑石堡盐产唯一的生路!盐堆积如山,却成了无人敢碰的死物,成了堵塞黑石堡血脉、缓慢绞杀生机的毒瘤!苏家庞大的销售网络,此刻成了勒紧黑石堡脖颈的绞索。
就在这时,盐仓沉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带着狂喜的呼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大人!李石头回来了!”
一道风尘仆仆、如同刚从土里滚过、眼窝深陷却精神亢奋如同燃烧的身影卷了进来,正是李石头!他甚至来不及拍打身上厚厚的尘土,也顾不上满仓呛人的咸味,大步流星冲到林风近前,将一个沉甸甸、沾满旅途尘土的粗布包裹“咚”地一声放在旁边的盐堆上。随即,他无比珍重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从怀里掏出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纸张。
“幸不辱命!大人!”李石头的声音嘶哑干裂,却洪亮得如同撞钟,震得盐仓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猛地一把掀开粗布包裹的一角!
刹那间,白花花、耀眼夺目的银锭光芒混合着厚厚一沓印制精美的银票,如同最炽热的阳光,瞬间刺破了盐仓里弥漫的惨白阴霾!堆积的银锭反射着高窗投下的光线,银票上“通宝钱庄”的朱红大印清晰夺目!
“玻璃镜…全卖了!价比黄金!”李石头喘着粗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自豪,“府城那些官家太太、富商小姐,见了咱们的玻璃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抢疯了!最大的梳妆镜,被巡抚三姨太和布政使小姐争抢,拍出了天价!连带平板玻璃也被豪商包圆!除去一切开销,净得现银三千两!府城通宝钱庄见票即兑的银票五千两!”他用力拍了拍那堆刺目的财富,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墈′书~君? *首,发,
盐仓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盐场管事和几个仓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堆小山般的银钱是那些易碎的玻璃换来的!这光芒,暂时驱散了盐山带来的沉重阴云。
然而,李石头脸上的激动并未因银钱而止步。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无比郑重地捧起那几卷油布包裹的纸张,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比刚才报出银钱数额更重千钧的分量:
“大人!这才是关键!”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展开其中一卷——那是一张画满了奇异符号、岛屿轮廓和扭曲航线的粗糙海图!李石头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重重戳向海图上一片用朱砂圈出的、如同恶犬獠牙般狰狞的群岛区域,正是登州外海的某处!
“‘浪里鲨’的老巢,八成就在这片‘鬼见愁’暗礁群里!”李石头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精光西射,“济南府‘西海楼’的孙掌柜,早年跑过登莱海路,路子野得狠!属下按您吩咐,重金开路,又奉上两面最透亮的玻璃镜…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他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孙掌柜说,这‘浪里鲨’是登莱外海真正的私盐枭雄!凶悍狡诈,心狠手辣!手下聚拢了几百号亡命徒,大小海船二十余艘!他不仅劫掠商船,更重要的是…他掌控着登莱沿海好几条最隐秘、最安全的私盐销货路子!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