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处的那条线,忽然发现,那续住的一头,又一次断了。
他亲眼目睹了红线消失的场景,正如海底捞月,怎么样都是倒影。
紧接着,玉山在他面前倾倒。
衣绛雪仓促去捉住他,却只握住一缕断发。
那消逝的红线,似乎也带走了他残余的生命。可为什么书生倒下时,神情还是安详的呢?
衣绛雪哑着声,似乎想要唤道侣的名字,却转瞬陷入他化作的漫天的光华。
白昼的暖光,永不可触达的太阳,笼罩在衣绛雪冰冷的鬼体上。
衣绛雪茫然地抬起头,却感觉到骨髓里什么涌入,就好似一缕温柔的春风在与他拥吻,缓缓地融入他的身体里,成为裴怀钧此生安排给他的最后一份迟到的力量。
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馈赠,还是诅咒?
“衣楼主,梦该醒了。东君已死,现在只有你了。”
鬼师的指尖也停着蝴蝶,梦蝶的颜色迅速从漆黑变成血红,那或许是仙人的血染红的。
“既然你无法下手杀道侣复仇,那就由我来。不要谢我,衣楼主。”
“……”
“仙人的心脏,居然不是黑的?”师无殃看向跪在地上抱住染血青衣,一袭赤衣如血的厉鬼,饶有兴致:“真是稀奇啊。”
衣绛雪的头“格拉”一声转动过来,金红色的瞳孔里,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彻底苏醒了。
东君已死,斯人已逝。
没有任何存在,能阻挡这一刻的厉鬼了。
第86章 四鬼拍门(15)
尸身化为灵流, 他倒是这样干脆利落地走了,唯独留给衣绛雪一件残破的青衫。
拼凑这具凡人身体的多半都是东君的血肉修为,灵流哺入他的鬼体, 也只是回归原本的模样而已。
怀中紧紧抱着的青衫被血染红,血衣搭在衣绛雪的臂弯里, 与他素白的指尖纠葛着,正如他们拜天地时的大红喜服。悱恻的缠绵。
衣绛雪捞起一缕, 又颓然松手, 神情空洞到几乎窒息, 似哭非哭:“怀钧,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天黑了?”
这样纯粹天真的神情, 仅仅持续一瞬。
片刻,厉鬼的眼眸凝起,瞳仁燃起疯癫的金红。
手骨轻拭过唇边的血污。
他展开双手, 指尖沾染仙人的鲜血, 衣绛雪贪婪地将其吻入唇间,舌尖卷过时,他尝到了此生最香甜的滋味, “……裴怀钧,我还没杀你呢。”
“你怎么可以死呢?”
残忍的恶诅,复仇的铁律,四十四世的姻缘,弑杀道侣的罪业。
皆是兰因絮果,未得报偿。
厉鬼既然堕了无间,那东君也不能免俗。谁都别想干干净净地走。
东君合该一言九鼎。既然许下过海誓山盟,他也得来陪他才是。
否则那些佛前的誓言,花烛前的许诺, 都成了轻薄的戏言,又如何作得真?
衣绛雪垂眸,道:“我的仇怨,容不得别人替我来报。我自然会杀他,在弄清楚前世的真相之后。”
是啊,无论如何,东君都是他的道侣。
有资格杀他的,唯有衣绛雪。
无论厉鬼是用残忍的吻吃掉他的心脏,还是用温柔的刀割开他的喉咙;
哪怕是将仙人拆解,将他的魂魄一寸寸的缝入厉鬼的鬼体里,教他永远陪着他……
如是种种,都该由他来决定死法才对。
莫说是旁的鬼,就算是东君本身,又凭什么为他做决定?
“杀了你。”苍白指骨寸寸染血,他却温柔地将唇贴上青衫,喃喃自语:“杀了你。”
“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我的追杀吗?”
“……我要吃掉你的心。”
疯了!又疯了一个!
师无殃心有余悸,明明半个京师的人都要被他置换进梦域了,但是东君死后在癫狂边缘徘徊的衣绛雪,还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