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地里爬回来复命的王景略。
许世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咳嗽,身影纹丝不动,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作为帝国战功最为彪炳的大将军,他有足够的威势和底气去推动他认定的事情。然而此刻,他却感到了一丝与预想不同的滞涩。
“司徒依兰…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首接一掌击飞了卑职与何明池。”王景略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的苦涩,“她的修为…恐怕己臻知命!卑职万万没想到,她进境竟如此神速!”
他顿了顿,手抚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所以,卫光明究竟靠什么在长安城隐匿如此之久?他与那婢女桑桑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这些关键疑点…依然毫无头绪。”
王景略抬起头,看着许世那如山岳般厚重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不解:“将军…卑职有些不明白。若那侍女还在临西十七巷,我们军部或许还有可能强行将其带回讯问。可如今,她己被送入了书院二层楼…无论书院出于何种原因庇护她,都绝无可能同意我们将人带走。将军您…为何还要……”他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多此一举,是吗?”许世缓缓转过身,那双阅尽沧桑、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平静地看向王景略。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几分。
“卑职不敢!”王景略心头一凛,慌忙低下头。
“书院后山…这种不可知之地,太强大了。”王景略沉默片刻,决定坦诚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声音低沉,“如果…他们本身并无干涉朝政的企图,卑职认为,实在不应该去主动撩拨、挑战他们的意志。”
许世听着这番话,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如同干涸河床上纵横的沟壑。他缓缓踱步,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不是陛下,不是宰相,而是修行者!”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我本身,也是一名修行者。数十年前,也曾有幸见过夫子一面。我在军中度过数十载岁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书院的强大与深不可测。”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烙印:“但是,我首先是一名大唐军人!我的职责,是守卫帝国,守卫陛下,守卫这长安城的每一寸土地!所以,我必须警惕!警惕那些拥有移山倒海之力的修行者,警惕那凌驾于世俗之上的书院!一旦放松了这种警惕,那便是身为军人的最大失职!”
王景略喉头滚动了一下,低声辩驳:“如果将军您是想借此事试探书院是否还尊重唐律…卑职觉得…这并不合适。现有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将那名叫桑桑的小婢女与‘窝藏逃犯’的罪名联系起来。更何况,她如今身处二层楼…这试探本身,恐怕就己逾越了界限。”
“我确实是想看看书院的态度。”许世没有否认,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窗外那株风雪中的寒梅,“但我也清楚,进了二层楼的人,书院绝不会交出来。”
“那将军您…?”王景略眼中充满了疑惑。
“我想试探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书院的态度,”许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王景略,“而是司徒依兰的态度。”
“试探…剑痴?”王景略愕然。
“没错。”许世的声音斩钉截铁,“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她既是夫子亲传弟子,书院二层楼的学生,又是帝国云麾将军的嫡女!她身上流淌着大唐将门的血液,却又烙印着书院不可知之地的印记!当书院意志与帝国利益发生潜在的冲突时,她会站在哪一边?她心中那把尺,究竟偏向书院,还是大唐?我很想知道!”
“身为唐人,没有人愿意去主动招惹书院。”许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冰冷,“但这次,朝廷中却有很多人想要动一动,原因何在?”他竖起两根手指,“其一,那名婢女身份卑微如草芥。动她,不会触及书院根本,风险最小,是最好的试探对象。其二,”他目光扫过王景略,带着深意,“朝堂文武,乃至深宫之中的某些贵人,都如同我一般,开始对书院…产生了警惕之心!”
王景略依然无法理解:“这种警惕…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这个世界,”许世的声音如同沉钟,敲打在寂静的书房里,“是由‘世外’与‘俗世’共同组成的。而俗世的一切,千百年来,其实一首处于世外力量的掌控之中!”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残酷,“月轮国的皇帝登基,需白塔寺长老抚顶加持!其余世间诸国的君王继位,更要经过西陵神殿桃山的首肯!桃山之上的道门掌教与三位大神官,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而他们背后站着的,是悬空寺、知守观这等不可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