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初夏,书院二层楼的崖坪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唯有山风呼啸与金石交击之声长存。*看`书.屋` ?追¨嶵?欣.章^結~司徒依兰一袭洗练白衣,身形在凌厉剑光中时隐时现。
她齐耳的乌发被风掠起,露出线条清晰、带着几分冷硬的下颌。眉骨如刀锋般挺括,衬得那双鹰隼似的眼眸愈发锐利逼人。
鼻梁笔首,薄唇紧抿成一条刚毅的线,整张脸孔棱角分明,英气勃发,却又在挥剑的专注瞬间,奇异地糅合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形成一种独特而凛然的中性之美。
手中那柄造型奇古的长剑,在她掌中仿佛有了生命,运转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每一次劈斩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剑尖轻点,坚硬如铁的青石板上,蛛网般的裂纹应声蔓延;横臂一挥,剑气激荡,宽大的白色袖口被劲风绷得笔首如铁尺;足尖在青石上一点,身形如电鹤腾空,剑尖己化作七点寒星,撕裂虚空,每一击都精准地刺向无形的气机要害,仿佛在与无形的强敌搏杀。
她的剑法毫无冗余的花巧,是纯粹的、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技。然而,那每一招每一式间节奏的微妙转换,力量的精确收放,却形成了一种冰冷而致命的韵律,仿佛一曲无声的战歌。
崖坪周遭,草木低伏,落叶纷飞,却在距离她身周三尺之遥,被无形的沛然剑气瞬间震为齑粉,簌簌飘散,在她身周形成一道无形的、隔绝尘嚣的真空领域。
攻守之间法度森严,英姿飒然如降世战神,那份源自强大实力的从容冷冽,令人望之心悸,不敢逼视。
“依兰,停下吧。”君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司徒依兰初入山门时未曾感受过的温和,取代了昔日的严苛。
剑势如奔雷骤止。司徒依兰收剑回身,气息平稳如初,额角仅沁出几滴细密的汗珠,迅速被山风吹干。
“今日到此为止。”君陌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身上,“山下传来你父亲的消息。公主李渔自草原归国,欲召集你们这些昔日的娘子军旧部小聚。你父亲在朝为官,公主的面子,司徒府自然要给。你上山近两年,与家人聚少离多,此番便回去住上几日,权当休沐。”
“李渔?娘子军?”司徒依兰眼中掠过一丝短暂的茫然,仿佛在记忆中打捞沉入深水的碎片。
并非她入了书院便看轻旧友,而是这一年多书院的光阴,其密度远超她过去十数载的生涯。·艘¢嗖.暁!税_旺+ /嶵/鑫¨章`結\庚+辛\快,每一刻都被修行、体悟、挥剑占据,连梳拢长发都嫌耗时,那位远嫁草原的公主,早己被搁置在记忆最遥远的角落。
“师兄,”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眉头微蹙,“公主不是奉旨前往草原和亲?怎会突然返京?”
君陌的目光投向远山云雾,轻叹一声:“金帐王庭生变。老单于猝然暴毙,其弟仓促继位。李渔携老单于幼子,千里奔逃归国,途中……还遭遇了不明势力截杀,险象环生,听闻受了不小的惊吓。”
“草原…刺杀…新单于…”君陌寥寥数语,却如墨笔勾勒,瞬间在司徒依兰眼前铺开一幅腥风血雨、暗流汹涌的草原权力更迭图景。
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剑柄,心底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那位心高气傲、手段不凡的公主,在那场血色漩涡的中心,真的仅仅是一只无辜受惊、仓皇逃归的孤鸟吗?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随即又被她强行按下——或许,是书院后山的清寂,让自己对尘世的纷扰变得过于敏感了。
她轻轻甩了甩头,像是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连同山间缭绕的湿冷雾气一并甩脱。
蜿蜒的青石山阶,被无数求道者的脚步打磨得光滑如鉴,一路向下,隐入长安城外郁郁葱葱的林海。
司徒依兰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是几块陈皮皮硬塞给她、据说能“补气益神”的古怪糕点。她的步伐并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带着山石落地般的笃定。
身形挺拔如崖畔青松,几缕被汗水濡湿的乌黑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又被山风拂开。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那座雄踞平原的巨城——长安,眼神清澈依旧,却比两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笑闹长街的将门虎女,沉淀了太多专注与内敛。松涛阵阵,似山灵的絮语,为她送行。
书院距司徒府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脚程,但为了心无旁骛地修行,她早己习惯居于山巅,鲜少踏足红尘。
当司徒府那两扇熟悉的、厚重朱漆大门映入眼帘时,司徒依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