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李卫东象是被惊醒,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点极其短暂的笑容,点了点头,又迅速低下头,仿佛稿纸上那团墨迹突然变成了亟待攻克的难题,让他眉头紧锁。
阳光明快步走下那略显陈旧的木质楼梯,皮鞋踩在磨得发亮、边缘有些松动的台阶上,发出清脆而略带空旷的回响。
刚走出厂部办公楼的大门,带着车间馀温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母亲张秀英已经等在门口那棵高大梧桐树的浓荫下,正踮着脚,伸长脖子,焦急地朝办公楼这边张望。
灰蓝色的工装洗得有些发白,紧贴在她瘦削的肩背上。
看到儿子挺拔的身影出现,她脸上的焦灼瞬间融化,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
“明明!怎么样?手续都办好啦?韩主任人怎么样?同事好相处伐?有没有人给你脸色看?”
张秀英连珠炮似地发问,眼神象探照灯一样在儿子脸上、身上扫视,粗糙的手抓住儿子的骼膊,仿佛要把儿子这一上午的经历都揉碎了看个明白。
她的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关切!
阳光明看着母亲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一暖,耐心地、详细地一一回答,声音沉稳:
“姆妈,你放心。手续都办好了,劳保用品也领了。”他示意了一下,“喏,肥皂、手套、本子钢笔。厂牌也发下来了。”
他轻轻拍了拍别在左胸口袋上那枚崭新的铝制厂牌,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光。
“韩主任人蛮好的,蛮和气,也蛮细致,交代得清清楚楚。同事嘛”
他顿了顿,想到办公室里那三位风格迥异的人物,“张姐蛮热心的,周师傅是老资格,话不多,李同志看着也蛮认真工作的。”
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安全的描述。
听着儿子条理清淅、语气平和的讲述,看着他胸前那枚像征着“公家人”身份、沉甸甸的厂牌,张秀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舒展,越来越明亮,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办好就好!办好就好!阿拉心里厢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