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对命运的无力感。
然而在这火红而宏大的年代里,个人的悲喜与去留,往往不过是时代洪流裹挟下的一粒微尘。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留心”二字而已。
傍晚时分,石库门如同被灌入滚水的蚁穴,瞬间沸腾起来。
下班的工人们拖着疲惫却因明日休息而微显轻快的步伐,陆续归来。
自行车的铃铛声、邻里间热络的招呼声、抱怨工作劳累的嘟囔声,混杂着各家生煤炉升腾起的呛人烟气与渐次弥漫开来的饭菜香味,交织成一幅浓得化不开的市井烟火图卷。
阳光明手腕上有块手表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归家的人流迅速传遍了这方寸之地。
紧随张秀英之后,阳永康和阳光辉父子一起进门。
阳永康刚踏进门坎,张秀英便喜滋滋地拍着围裙迎上去,拉着老伴看儿子的手腕:
“老头子,你看看!明明同学便宜让给他的!三十五块,还可以欠帐!灵光伐?”
阳永康停下脚步,布满油污和岁月刻痕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儿子的手腕,凑到天井里渐暗的光线下,眯起眼仔细端详那块银光流淌的魔都表。
他那张惯常沉默如铁、严肃刻板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近乎温柔的满意神色。
粗糙的拇指下意识地伸出,在那冰凉的金属表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喉间只滚出一个沉甸甸的字:“好。”
阳光辉站在父亲身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小弟手腕上那像征着“体面”与“准时”的物件上。
羡慕是自然的,这块表比他腕上那只老旧的“钟山”不知强出多少。
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审视的距离感,以及一丝混杂着释然的无奈——小弟确实走上了一条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轨道。
他闷闷地“恩”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母亲那按捺不住的兴奋。
冯老师冯运良推着那辆擦得锃亮的自行车进来,冯师母立刻含笑与他分享了这个“新闻”。
冯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越过天井,落在正帮母亲收拾杂物的阳光明身上,在他手腕上停留片刻,温和地点点头:
“恩,工作需要,应该的。”
语气里是知识分子特有的理解与含蓄的赞许,如同他笔下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