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啊,恭喜你!真是苦尽甘来了!”
家里的其他人也被楼下的动静惊动,陆续回来了。
大哥阳光辉刚下班踏进天井,正好听到母亲那洪亮的、充满自豪的宣告和晒台那边死寂的对比,脚步猛地顿住。
他抬头看向二楼走廊上倚着栏杆、面带微笑的小弟,脸上先是愕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眼神复杂地在震惊、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中变幻。
大嫂李桂花紧跟着进来,她可是把“干部编制”、“十二级办事员”、“一个月二十三块”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
她几步走到婆婆身边,声音又高又亮,充满了喜庆:
“哦哟哟,姆妈,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天大的喜事!
阿拉明明出息了,太出息了!
干部编制,坐办公室,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领导了!
你看,阿拉屋里厢的运道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用眼角馀光瞟了晒台方向一眼,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胜利。
父亲阳永康是最后进门的。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带着一身机油味和疲惫的样子。
当他听清天井里回荡的馀音——小儿子阳光明,干部编制,红星国棉厂厂务办——他停在门口,象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深陷的眼窝看向二楼走廊上那个挺拔的身影,那常年紧锁的、刻满生活艰辛的眉头,极其罕见地、极其缓慢地向上舒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嘴角那道严厉的纹路,也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有言语,但他那挺直了一瞬又微微放松的脊背,和眼中流露出的如释重负与深沉的欣慰,比任何欢呼都更有力量。
他默默地走到自家天井里的台柜边,放下沉重的工具包,掏出磨得发亮的烟袋锅子,慢条斯理地装上烟丝,划着火柴。
橘黄的火苗跳跃着,点燃烟丝,他深深地、满足地吸了一大口,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缭绕着他平静下来的面容。
“好了好了!”张秀英终于从巨大的、反击成功的喜悦中稍微平复,但脸上的光彩丝毫未减。她指挥若定,“今朝阿拉屋里厢大喜事,要好好庆祝!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