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过稿子,指节上的金戒指刮破了纸面,恰巧划烂了纸上“诚恳道歉”这四个字。
麦克风架在掉漆的木桌上,裹着红绸布的话筒活像根上吊绳。
王德发一屁股坐下时,长条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清了清嗓子,凑近眼前的话筒,只觉得一股铁锈味钻进鼻腔,难闻得很。
他对着喇叭吹了口气,电流声突然炸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广播站的喇叭再次“滋啦”作响,王德发的声音缓缓传出:“各位村民、各位社员同志们,关于我儿子王小虎欺负同学莫小满的事……”
王德发看见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眉宇间满是不耐。
窗台上的《红旗》杂志斜斜立着,封面上的红五星被积灰蒙得发暗,倒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我王德发在此做个检讨……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莫家兄妹。”王德发故意把“莫家”二字咬得很重,像在嚼颗带壳的榛子。
口腔里泛起铁锈味,分不清是咬破了腮帮子还是咬破了舌尖。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卡在声带与气管之间,像被猎人的套索勒住了脖子。
广播室外的梆子声突然莫名其妙被人敲响,惊得王德发猝不及防肩膀一抖,手里捏着的稿纸“哗啦”散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时,后脑勺撞上了桌角,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王德发下意识的捂住脑袋,好歹算是忍住了没痛呼出声,否则被全村人听到,就知道他现在出的洋相。
“咳咳,”莫东生揉着后脑勺重新坐回桌前,攥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强忍着内心的憋屈,继续念着检讨稿:
“我儿子小虎不懂事,在学校里跟莫东生的妹妹莫小满开了个小玩笑。小虎这孩子皮子痒,回头我就拿笤帚疙瘩好好管教他……”
他盯着窗台上积灰的《红旗》杂志,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玻璃窗映出他抽搐的嘴角,活像条吞了辣椒的狗。
供销社墙角传来压抑的嗤笑,引起了王德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