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翁致仕后回了诏州,口音一直没变过,裴致回答地含含糊糊,“不是……据说新建的修然山庄可以垂钓,所以来试试。可惜今日钓运不佳,坐了两个时辰也没有鱼儿上钩。”
李知竢闻言,轻轻笑了下,有点像穿过修竹的温柔清风。落在她眼中,一瞬间有些恍然。还别说,小郎君看着严肃,笑起来真是好看。裴致收回思绪,李知竢示意她先落子,“话虽这样说,但不见娘子遗憾。”“能钓到鱼固然开心,但赏湖吹风,等待着能否有所收获的心情也是好的。左右不是强求结果的事情,何必非让自己懊恼遗憾。不过方才见郎君钓上的鱼,真是好大一条。”性子倒明达。这一盘相较之前就从容的多,李知竢跟着裴致落子,“其实今日是我第一次垂钓,应该没什么技艺可言,不过庄主人的鱼饵应当是好的。”两人目光相对,齐齐真诚地笑开。李知竢心头异样地跳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压下这种异样的感觉,听面前的娘子问:“看郎君年纪不大,可是士子?”说着,想到世人轻商,裴致又道:“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随口一问,还请郎君不要介意。”李知竢的确不在意,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后来沈桓听说这句话时,想的却是闻太傅和怀化大将军听了该作何反应。裴致点点头,不再多问,白皙的手指撚着棋子,思考时蹙起了好看秀气的眉。然后似乎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鼻子小小皱起来继续沉着思考,最后落子一子,眉眼舒展。李知竢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看一个娘子,忽然想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这样不免有些唐突,李知竢收回思绪,看着裴致落子,行了下一步。只是有些急迫了。裴致正思索着,李知竢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继而听身后有个温厚的声音,“娘子,可要启程了?”裴致听见有人唤她,擡了头,见日头向西,偏头道声“好”。李知竢见一个婢子走上前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将篮子和鱼竿收好,又退了下去,站在不远处等着裴致。裴致有些惋惜地看向李知竢,叹了口气,“我得走了,可惜现下没有想出解法。”李知竢表示理解,“不知娘子要去往何处,但天色渐晚,这一带偶有流民,还是谨慎些为好。”裴致点头,“郎君要留宿寒县吗?”“再过半个时辰启程。”“今日能遇见郎君这样擅棋的人,很是开心,这局棋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相见,再与郎君切磋。”她看着棋盘,想了想,擡头补充了一句,“我叫……阿致,‘岂不尔思,远莫致之’的致。”天下之大,他们一对匆匆过客,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何处能再见。但李知竢看着她的脸,果决的郎君难得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我叫……愉安。”“愉安?”“欢愉安康的愉安。”裴致弯弯唇角,起身跟他摆了摆手,“好啊愉安,你路上也小心。”他听见裴致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思索片刻,撚了颗白子放在刚刚的棋盘上。收回目光,又复沉稳端肃起来,合该这样,不问来路,不问归途,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