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就在她试图振作时,父亲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莎儿,为父问你,”父亲的声音异常冷静,“你可愿为俞公子守节?可愿……闻讣自缢?”
宋莎猛地抬头,父亲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浑身发冷。
“爹爹!女儿才十六啊!”
“若能得朝廷旌表,赐贞节牌坊,不但光耀门楣,还可免除全家徭役赋税。”
父亲越说越激动,竟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宋莎怔怔望着父亲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忽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抽回手,“所以……爹爹想要用女儿的命,换这些荣华?”
“为父只是想,莎儿既与俞公子两情相悦,若能殉节全贞,既可成就一段佳话,又能福泽家族……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两全其美这个词,竟能用来妆点她的死亡。
宋莎沉默良久,“……恕女儿不愿。”
父亲冷了脸,甩手而去。
“俞家说,说你既己纳征,便是俞家妇。莎儿,由不得你了。”
……
宋府的高墙内,少女的啜泣声如丝如缕,在暮色中飘散。
那哭声时而压抑如呜咽,时而凄厉似啼血,听得西邻无不驻足叹息。
宋府的下人们捧着素帛在巷口不经意地解释:“我家小姐自听闻俞公子噩耗,己是两日滴水未进……只怕是要随姑爷去了……”
街坊们纷纷唏嘘。
“宋小姐真乃贞洁烈女!”
“这般忠贞,该当立牌坊啊!”
忽然,青砖墙根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冷笑。
众人回头,见一个束着道髻的少女斜倚墙角,丢出铜钱又伸手接住,杏眼里满是讥诮。
“你们耳朵都叫浆糊糊住了?这哭声里七分怨愤三分惧,分明是在哭自己将凋的性命,哪有一丝是为那死鬼情郎?”
人群霎时静了下来。
宋府管事脸色骤变,老爷特意嘱咐要把小姐“自愿殉节”的风声放出去,岂容这野道士坏事?
“休得胡言!”管事上前一步,扬起拳头,作势要揍她,“我家小姐与俞公子一见钟情,乃是天作之合!”
小道士嘴角一翘,指尖轻弹。
“叮——”
一枚铜钱破空而出,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金光,不偏不倚正中管事眉心。
“哎哟!”
管事只觉额头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
他捂着迅速肿起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老天爷要真开眼,怎会把良缘赐给个短命鬼?”小道士不屑地撇嘴。
管事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给我打断这丫头的腿!”
五六个彪形家丁抄起棍棒一拥而上。
小道士轻笑一声,足尖轻点,身形如燕掠上墙头。
袖袍翻飞间,铜钱化作数道金色流光。
嗖嗖嗖——
“啊!我的鼻子!”
“我的膝盖!”
家丁们顿时人仰马翻,有的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有的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铜钱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又乖巧地飞回小道士掌心。
她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满地打滚的家丁,最后瞥了眼传出哭声的宋府,身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