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踉跄后退时撞到了铁架床,他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这,这不可能……”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呆立的江锦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畜生!她是你亲妹妹啊!”
江锦程脸色灰白,却是癫狂地笑了笑。
“就因为她是我妹妹,凭什么同父同母,她是天之骄女,我却这么平庸?”
一记耳光带着风声狠狠抽下,江锦程摔倒在地,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渗出血丝。
他趴在地上,仍神经质地笑着:“打得好!爸爸终于正眼看我了。”
江锦程比江锦书大两岁。
小时候,他总骄傲地牵着妹妹的手去上学,逢人就说:“这是我妹妹,她可聪明了!”
转折发生在江锦书十二岁那年。
她在全国青少年射击锦标赛上一举夺金,电视台来家里采访。
镜头前,父母笑得合不拢嘴,而十西岁的江锦程站在角落,第一次尝到了酸涩的滋味。
“锦程,帮妹妹拿一下奖杯。”
“锦程,去给记者倒茶。”
“锦程……”
这些日常的呼唤,渐渐变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江锦书十八岁考上清华,还被特招进国家队。
每次家庭聚会,亲戚们的溢美之词都像潮水般涌向她,而江锦程只能机械地微笑,听着那些“你要多向妹妹学习”的叮嘱。
最致命的一击,是父亲五十大寿那天。
喝醉的叔叔拍着江锦程的肩膀说:“你们江家就指望锦书光宗耀祖了,你小子……呵呵。”
那声呵呵像刀子一样,把他最后一点自尊剐得干干净净。
妹妹的每一次比赛,父母都不愿缺席,要全家总动员,他还得担任妹妹的后勤部长。
他在镜头后,藏起自己因妒忌而扭曲的脸。
上周,江锦程偶然在夜市,遇到巷尾蹲着个穿寿衣的老妪,面前摊着几个惨白的布娃娃,无神的眼,猩红的嘴。
“要买替身娃娃么?”她枯瘦的手翻开娃娃后背,露出黄符衬里,“能替你挡灾,也能替你……”
剩下的话化作一声夜枭般的笑。
江锦程鬼使神差地掏了钱。
回到家,他咬着牙写下庚辰年七月初七寅时,那是刻在锦书的长命锁上的八字。
“扎在哪儿,那儿就废了。”
江锦程脑海中响起老妪嘶哑的声音。
他握着银针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眼前浮现出妹妹那双被教练称为天赐之眼的眸子。
这双眼睛即将死去。
医生们束手无策。
“可能是长期高强度训练导致的视神经疲劳。”
“不排除心理因素影响。”
只有江锦程知道真相。
他站在妹妹的奖杯陈列柜前,看着玻璃倒影中平庸的自己,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