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江卫国将面临怎样的处境？

他那一身无法解释的秘密，如何能经得起国家机器的审视？

他那靠恐惧建立起来的威望，将瞬间崩塌，他本人也将从一个令人敬畏的“神人”，沦为一个骗子！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用墨水的毒，用主义的刀，将你从根子上，彻底刨烂！

“公公……”

苏秀云看着江卫国那前所未有的凝重脸色，心中一阵阵发紧。

江卫国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将那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

然后，他走到灶膛前，将这张淬满了剧毒的纸，丢进了火里。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黑色的字迹，像是两条毒蛇在交缠、撕咬。

江卫国看着那团火焰，眼神里的所有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决然。

他明白了。

他不能再当“神”了。

在林晚秋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神，就是最好的靶子。

从今天起，他必须变回一个人。

一个比所有人都更遵守规矩，比所有人都更“爱国”，比所有人都更“进步”的人。

一个披着红色外衣、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一丝攻击借口的、真正的“企业家”。

夜里，江卫国第一次，主动召集了孟山、苏秀云，开了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决定未来命运的会议。

油灯下，江卫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菜站，不能再开了。”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孟山和苏秀云都愣住了。

菜站如今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日进斗金，为何要关？

“黑市，太小了，也太脏了。”

江卫国的目光，扫过两人，“从明天起，我们要做的，不是卖菜，而是办厂。”

“办厂？”

苏秀云惊呼出声。

“对。”

江卫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一个食品加工厂。一个手续齐全、证照完备、能给国家纳税、能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的、正儿八经的集体企业！”

他看着孟山：“孟山，你那帮兄弟，不能再当护卫了。他们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工厂保卫科，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我要你去办三件事。第一，把你们所有人的户口，都想办法迁到我们村来。第二，去学习，去考驾照。第三，去给我找，找那些和你们一样，从里面出来，走投无路，却又信得过、敢玩命的兄弟。我要人，越多越好。”

他又看向苏秀云：“秀云，你不能再当店老板了。你要当厂长。我们手里的钱，一分都不能再藏着。我要你以‘江家村村民委员会’的名义，去注册一个‘江家村农副产品开发公司’。你，是法人代表。我，只是一个受聘于村集体的、负责技术的普通农民。”

他将自己，从台前，彻底隐于幕后。

“公公，我……我不行……”

苏秀云被这个宏大的计划吓得连连摆手。

“你行！”

江卫国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秀云，记住，从今天起，你不是任何人的儿媳，你就是厂长！你的背后，站着的是集体，是国家！谁想动你，就是跟集体和国家作对！”

最后，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已经贴在墙上的、破旧的县城地图前。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城郊一片荒废的、属于红旗公社的集体用地上。

“我们的厂，就建在这里。”

“我们不生产‘神仙菜’。”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我们生产的，是‘爱国牌’下饭咸菜，是‘先锋牌’果肉罐头。”

“林晚秋，你想用大义和规矩来杀我？”

“那我就穿上这身大义，钻进这规矩里，然后，用这规矩，造一座你永远也攻不破的城，再造一把，能把你活活勒死的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