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队长,你是个孝子,我佩服。”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凉,“可你也是个明白人。你该知道,这世上的事,讲究一个‘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我江卫国,不是神仙,只是个运气比别人好一点,也比别人更差一点的凡人。”
他抬起眼,看向西边的落日,那夕阳的余晖,将他的侧脸,映照出一片冰冷的、仿佛不属于人间的金色。
“我救孙家嫂子,用的是阳火,渡的是她身上的阴寒。可这阳火,不是白来的,它烧的,是我自己的寿数,是我子孙后代的福气。”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缥缈。
“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给了你一样东西,就必然会从你身上,拿走另一样。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让他拿的了。”
“我的火,已经熄了。再想点燃,烧的,就是我孙女的命。”
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充满了无法辩驳的玄学意味。
它将拒绝,包装成了一种悲壮的、无能为力的宿命。
李卫东听得怔住了。
他看着江卫国那张平静到冷漠的脸,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敬畏与理解。
是啊,神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我明白了。”
李卫东的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将手里的网兜放在石阶上,“江同志,打扰了。这点东西,你留着给孩子吃吧。”
说完,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江卫国看着他的背影,没有挽留。
他知道,他失去了一个潜在的“人情”,却也用一种更彻底的方式,巩固了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他守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夜,终于来了。
第三天的夜。
约好了交易的夜。
江建过没有点灯,苏秀云和萌萌早已睡下。
他独自一人,搬着那张小马扎,坐在了漆黑的院子中央,面向着城东的方向。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坐着。
坐得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
他在听。
用他那远超常人的、被空间之力强化过的听觉,在听。
他在听风声,听犬吠,听远方那若有若无的、火车的汽笛声。
他在等,等一声也许永远不会传到这里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雷鸣。
那雷鸣,将是他亲手写下的判决书。
那雷鸣,将是他亲手敲响的、为自己那孽子送葬的丧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子夜,悄然降临。
突然,东方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骚动。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气息,一种无数警惕的、充满了肃杀之意的气息,在同一时间,朝着同一个地点,迅速合拢。
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黑夜中,骤然收紧。
江卫国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收网了。
江伟。
我儿。
你,可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