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无论是甘是苦,终究都成了这樊笼的囚徒。那挣扎而起的善念,莫不如浊世泥淖里偶浮起的一星泡影般么,转瞬即逝,偏又教人看得分明——她本是个有血有肉之人啊!”
若论贵妃行差踏错,该受那千刀万剐之苦,落得千死之劫;这雀笼的主人,把活生生的人变成笼中物,所造的孽,又万死岂能赎其一?
意欢听了,亦默然良久。
方道:“我们这一干人,整日斗心眼、使绊子,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你死我活……争的是什么?不过是那‘掌上观纹’的一点子恩宠,须眉浊物指缝里漏下的几粒粟米罢了。”
“他们男人家,坐拥四海,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宫墙外的天地,九州万方,三宫六院,皆是他们随意耕耘、予取予求的阡陌连云。我们争竞得头破血流,自以为得了天大的体面,殊不知……争如蝼蚁争穴,蜉蝣竞渡,终究跳不出人家画好的圈子,挣不脱那‘米粒乾坤’的局。这一生心血熬干,红颜褪尽,争来的,不过是困住自己的金丝笼里,多添了一根更亮些的羽毛罢了。”
魏嬿婉心头翻涌的阴郁尚未化尽,又添了几分虚浮的眩晕。她身子晃了晃,竟不由自主,将螓首轻轻往意欢肩上偎去。青丝间一支累丝点翠银簪微颤,凉意触在意欢颈侧。
意欢先是一怔,旋即感到肩上分量渐沉,魏嬿婉的气息也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急促与微弱。她忙侧过身子,伸手扶住魏嬿婉的臂膀,低头细瞧她面色,只见那往日里明艳照人的脸庞此刻竟透出几分纸般的苍白,连那点惯常的伶俐也消磨殆尽,只剩下沉沉的倦怠。意欢心中不由得一紧,低声道:“快别硬撑着了,靠着我也不顶事,仔细再受了风。来,躺会儿罢。”
说罢,意欢便轻轻挪了挪身子,在铺着青缎坐褥的炕沿上坐稳了些,又伸手在自己穿着素绫撒花裤的腿上拍了拍。
那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母性的抚慰。她一手揽过魏嬿婉的肩背,一手扶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引着她伏在自己膝上。魏嬿婉此刻也顺从得像个孩子,任由意欢摆布,将半边脸颊轻轻贴在意欢温热柔软的腿上,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天光斜斜地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身影融在一起。殿内静极了,香炉里残香一线,袅袅欲散。
这一刻的静谧与依偎,在这步步惊心、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显得珍贵又脆弱。意欢的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着魏嬿婉的背脊。在这金枷玉锁的缝隙里,共偷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