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带着点懒洋洋的刻薄,“树倒猢狲散。这宫墙啊,认的是里头住着的人,可不是这冷冰冰的砖瓦木头。”
金玉妍并未侧首,只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紧闭的宫门,袖口下涂着蔻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捻动了一下。_小-说`C¨M′S! .无/错.内\容~
魏嬿婉慌忙低下头。
她想起启祥宫里那只笨重的青瓷大缸,里面养着几尾迟钝的红鲤。每日,总有一只手从天而降,将鱼食洒落,或是将病弱的鱼儿捞起丢弃。那手,于鱼儿而言,便是天威。它带来生机,也带来死亡,全凭那‘天’的一念。
鱼儿在水底游弋,永远只能看见水面扭曲晃动的光影,永远看不见那执掌生杀的手,更看不见手的主人。
正如她的手抚过龙袍的每一寸,却从不敢,也从不能去想象穿着它的那个‘天’。
风更冷了,直钻进单薄的宫装领口。魏嬿婉缩了缩脖子,目光从那紧闭的宫门移开,重新投向脚下被夕阳拉得无限漫长的归路。
回启祥宫后,金玉妍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郁之色。
又小半月后。
金玉妍斜倚在贵妃榻上,窗棂格子里漏进的光,斜斜切过她蹙起的眉峰,显出几分冷硬。
魏嬿婉如常跪在金砖地上,俯着身,用一方细软的素绸,小心翼翼擦拭着金玉妍鞋尖上那点几乎看不见的浮尘。
金玉妍难得没拿她泄火,目光长久地落在窗外那株开始泛黄凋零的西府海棠上,枝头空落,只余几片残叶在风里打着卷儿,显出几分凄惶。
良久,她忽启朱唇,声气儿懒懒的:“贞淑。”
贞淑立刻上前半步,微微躬身:“主儿。”
金玉妍依旧望着窗外,那凋零的海棠似乎吸走了她所有的神采。
“重阳…快到了吧?”
“是,主儿,还有几日便是重阳。”
金玉妍搭在小几上的手指蜷了一下,指尖划过冰凉的紫檀木面。
“悄悄地,”她声音压得更低,“去准备些吃食。蒸饼、枣糕,要顶饿的,不易坏的……再配些粗茶,给咸福宫送去。”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贞淑瞬间写满惊愕的脸上,“莫叫任何人发觉。”
“主儿!”贞淑失声低呼,眼中是全然的不解与惊惶,“咸福宫那位…您…您这又是为何?”
金玉妍轻轻摆了摆手。
“人都疯了,跟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到底有潜邸的情分,无论从前…谁算计了谁多少,谁又欠了谁多少血债,如今瞧着,也都只剩下唇亡齿寒。”
“记得再瞧一瞧她的孔雀,琵琶她是弹不了了,好歹那也是个她喜欢的活物。喂一下,打理的好看点。”
“…是,奴婢明白了。”锦帘一荡,贞淑悄然退去。
金玉妍眼睑半阖,眉尖那缕郁色不散:“樱儿,院子里落花碍眼,去扫干净。”
“是,娘娘。”魏嬿婉低声应了,放下手中擦拭鞋尖的素绸,垂首躬身退了出去。
她取了廊下倚着的竹扫帚,步入那满铺残花的庭院,搅动着深秋的岑寂。
扫至西窗下,竹帚微滞。窗纱薄透,映着殿内烛火昏黄摇曳的光影。便在那晃动的明暗里,魏嬿婉瞥见,金玉妍褪下了身上那件金线密绣的旗装,一层层锦绣绫罗委落在地,钗环步摇无声卸下,堆在妆台上。
俄而,她自一口不起眼的樟木箱底,捧出一套素净衣衫。是魏嬿婉曾见过一角的李朝样式。
那向来喜好秾艳的嘉妃娘娘,只簪了一枚素银簪,松松地绾起,再无多余饰物。孤影茕茕,映在冰冷金砖地上,被烛光拉得颀长单薄,仿佛殿宇空阔,只余此身。
贞淑一去,竟杳如黄鹤。窗内烛影摇曳,亦显出几分焦灼的意味来。
殿内忽地扬起金玉妍的声音,透着不耐,又似强撑:“丽心!”
廊下侍立的丽心惊得一颤,忙应:“奴婢在!”
“去,做些松饼来,”声音隔着窗棂,拔高了调子,带着被长久等待熬煎出的烦郁。
“奴婢即刻就去!”丽心迭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