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她笑:“我吓唬艳华姐,你别说漏了。”
这个小斌子!
李宏伟铁青着一张脸,很快来了,他跳上操作台,往炉里看了看。小斌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和静安姐把抽油杆都捋直了——”
李宏伟没再说话,看了一眼静安,跳下操作台,走了。
中午12点下班,静安疲惫地出了车间,沿着厂子里的那条油漆路,往大门口走。
李宏伟一只手攥着车把,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到了静安身边,他放慢了速度:“检讨书没了吧?”
静安委屈地点点头。
李宏伟说:“那就算了,别管了,我跟主任说一声吧。”
李宏伟骑车走了。
静安叹气,主任这个忙没帮上。
家里,冰凉冰凉的,外面冷,屋子也冷。她困倦得不行,还是烧上炉子,坐上一壶水,才回到卧室。
昨晚铺的被子褥子,还铺在炕上,九光早晨起来,没有叠被子。
这倒是省事了,她一手托着已经隆起的肚子,躺在褥子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等静安醒来,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猛然想起来,炉子上烧着水呢!
厨房里都是烟,炉子上的水壶正往外冒青烟。她伸手要提水壶,被水壶的梁烫了一下,赶紧抓起旁边的抹布,把水壶提下来。
水壶飘轻,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也不知道水壶有没有烧漏。静安赶紧打开后窗,放放厨房里的烟味。
炉子里的煤已经快烧没了,静安往炉子里倒了一铲子煤,准备做饭。
天黑了,九光回来,阴沉着脸。
静安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不好的客人憋气了,就往屋子里端饭菜:“洗洗手,吃饭吧。”
九光忽然问:“屋子里怎么一股生烟味?”
静安把水壶烧坏的事说了。
九光很生气:“你咋这么笨,连壶水都烧不好,你还能干点啥?”
这种话,九光说过很多次,每次说,静安都跟他吵。可九光不当回事,遇到事情还是这么嘲讽静安。
静安针锋相对:“我能干的多了,我还上班呢,我还怀孕呢。我跟你一样挣钱,我还比你多一样呢!”
九光不悦:“水壶烧坏了吧?”
静安说:“烧坏了,我自己花钱买。”
九光不吭声了,进了卧室,看到圆桌面上摆着米饭和炒大头菜,脸上又不高兴。“每天都吃大头菜?”
静安话也不好听:“不愿意吃大头菜,你自己做!”
九光忍着气:“那鱼有的是,你咋不做?”
静安不喜欢吃鱼,闻到鱼腥味就难受。跟九光说了多少次,九光不拿她的话当回事。
九光看着静安的眼光里,多了一丝戾气,仿佛静安再多说一句话,九光的巴掌就轮到了她的脸上。
静安心里又委屈,又气恼,又不敢跟九光继续顶牛。
九光气呼呼地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静安走到走廊,看到那只被她烧黑的水壶,正在走廊里打滚,那是被九光扔到了地上。
静安没有说话。跟九光结婚半年了,她掌握了九光发脾气的规律。他要是发脾气,她最好躲着他。
无论之前九光对她多么好,给她买衣服,给她剪指甲,画眉毛,接送她上下班,说贴心的话——
可一旦他发脾气,这些都不复存在,他可以亲手毁掉这一切。
这种时候,她只能忍气吞声,等他气消了再说。如果顶风跟他争吵,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上一次被九光推搡到暖气片上之后,静安知道自己力气弱,不能和九光硬碰硬。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她。
静安披上大衣,开门走了出去,沿着胡同里一家家一户户的大门,慢慢地向东江湾走去。
渐渐地,鸡犬声听不见了,回头望,周家看不见了,隐没在火柴盒一样的平房里,不知道哪一缕炊烟,是自家的烟囱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