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韫焦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越深思,越觉得以米换地这个主意是在刳脂剔膏,竭泽而渔。_天-禧′小_说?蛧· ′埂,新`最′筷·她能想到,那些县官、州官必然也能想到,可这个主意妙就妙在符合了所有人的利益。
富商愿意掏钱买米供灾民过冬,解了赈灾银不能兼顾重修堤坝和安民济困的窘境,这些地方官也不必夹在得罪太子和辖地出反民的两难里左右为难。
除了灾民,所有人都很满意。
就连灾民,程鹤年都考虑得十分周全,给他们过冬米,给他们生计,他们虽然失了田地,但不会纠集生乱。
如此完美的安排,要怎样才能阻止?
她心中烦乱,眉心紧蹙,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她。
“不要着急,矜矜,我们慢慢想,”陆明时的声音温和如春风,“程鹤年此举的前提是朝廷赈灾银不够修堤和赈灾两用,为了让挪钱修堤坝更顺利才行此策。如果我们能证明修堤用不了这么多钱,以米换地就没了施行的道理。”
孟如韫道:“张还耕既然敢要三十五万,必然准备好了充足的说辞。~q·u`s·h.u¨c*h,e`n¨g..^c\o?m`”
陆明时一笑,“但只要是假的,就一定能找出破绽。”
听出他言外之意,孟如韫眼睛微微一亮,“莫非子夙哥哥已经找到了?”
陆明时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前些日子在各县巡逻时,我让梁焕帮我搜集了一些信息,当年太湖修堤前后共用工一万五千人,其中五千人是屯兵,两千人是服苦役的犯人,剩下八千是雇佣当地的百姓。屯兵吃的是军粮,修堤虽然会给额外津补,但这笔钱比雇来的当地百姓要低很多,服苦役的犯人只有口粮没有工钱,然而当年的修堤的账上,却全部是按当地百姓的价格往外支的工钱。”
“看来张还耕这次仍打算这么做。”
陆明时点点头,“多用几次这种欺上瞒下的手段,账面上修堤的成本就上去了。”
陆明时此言给了孟如韫灵感,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的县志,“我记得上次修堤,名义上有一大笔钱是拿去疏通河道,怎么这次修堤仍有此项消耗吗?”
陆明时点点头,“张还耕的意思是,旧堤要拆了重建,河道也要重新整饬,花费不比上次少。.嗖¨嗖.小¨税_王′ ~耕¨鑫?最^全?”
“这就有问题了,”孟如韫眉梢一挑,“仁帝三十七年,也就是明德太后主政的时候,时任工部右侍郎的薛平患大人曾在纥州灵江修堤,他发明了一种烧石浇醋的方法来开通河道,花费不及人力十分之一,速度也更快。若是改用这种方法,又可以省一大笔钱。”
陆明时颇有些惊讶,“薛平患是先太后旧臣,你如何会知道他的事?”
孟如韫道:“小时候娘给我讲过这个故事,我还自己偷偷尝试了一下,结果把道观里的一堵墙给弄塌了。”
陆明时想象她幼时淘气的情形,不禁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聪明的姑娘。”
孟如韫脸色微微一红,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用烧石浇醋的办法弄塌了道观里墙,但那是为了写《大周通纪》里的《薛平患传》,她需要求证此事真伪。后来发现这个办法确实好用,只不过因为薛平患曾是明德太后提拔的人,宣帝登基后不久,他就上书致仕,此方法没来得及被推广,只在民间小范围流传着。
“这样一看,其实修堤用不了那么多钱,细算下来,或许二十万就够了,”孟如韫叹了口气,“只是咱们算的账,该如何搬到台面上去?”
陆明时想了想,说道:“你把这些事整理成一封信,写完之后,让梁焕连夜送去给梁重安看。”
“这些事毕竟有待查证,仅凭这一封信,难道就能阻止东宫的计划吗?”孟如韫有些怀疑。
“此事只是一击,你写完后就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剩下的事交给我。”
陆明时抓起配剑要往外走,孟如韫叫住了他。
“子夙哥哥!”
陆明时微微侧首,“怎么了?”
孟如韫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夤夜行事,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早饭。”
陆明时抚摸着她的侧脸,满眸月色,笑着应道:“好。”
夜已深,月光昏沉,寂静的屋檐上飞快掠过一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