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侍说道:“此处为碧游院,离殿下的住处不远,以后您就住在这里,待姑娘梳洗完毕,我带您去拜见殿下。\m?y/r\e`a-d\c-l,o^u/d/._c¢o~m?”
“这院子只有我自己住吗?”孟如韫问。
女侍回答道:“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孟如韫洗澡沐发,换上府中女官规制的衣服,有女侍为她梳妆挽发,然后带她去见长公主。
女侍走在前,孟如韫跟在后,经过一处回廊时见几人迎面而来,女侍避侧行礼。
“青衿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碰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宝津楼里的紫苏,她见着孟如韫颇为惊讶,看了那女侍一眼,女侍答道:“这位就是殿下请来府中的江姑娘。”
“你是江家的女儿?当初怎么……”
孟如韫答道:“小女姓孟,名如韫,是江家的表亲。”
紫苏点点头,面上仍有疑惑,此处也不方便再问,“殿下此时正在书阁听讲学,快些过去吧。”
于是女侍带孟如韫往书阁走去。¨x*s\c_m?s_w·.?c^o·m+
这座拂云书阁是霍弋命人新修缮的,上下共有五层,除藏书外,更有休憩讲学之所。萧漪澜听闻孟如韫已等在外面,就让她一同进去旁听讲学。
此次来讲学的是翰林院侍讲伍凤清,长公主坐在主案,他坐在侧案,正在讲《论语》,见孟如韫进来,走到他对面的侧案旁坐定,明显变了脸色。
“殿下这是何意?”
坐在上首的萧漪澜瞥了他一眼,“伍侍讲有话要说?”
伍凤清冷声道:“陛下让我来给殿下讲学,是天子赏赐,殿下竟然让府中女官同听,岂非乱了纲常规矩?夫子言君臣无礼,如衣不蔽体,此是野人之举,望殿下三思!”
萧漪澜喜怒不显,说道:“可圣人也说,学不辩则不精,文专行则空乏,我府中女官并非不识字的白丁,我叫她来,是为了同伍侍讲探讨文理,精深奥义。”
“您说,让一个婢女来同我探讨学理?”伍凤清仿佛受了侮辱,从案前起身,朝萧漪澜一拜,“殿下,恕臣不愿受此折辱。~6¢腰~看¨书`枉/ -首.发.”
萧漪澜望向孟如韫,孟如韫与她对视,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概是长公主听伍凤清讲学听得不耐烦,要寻个由头将他气走,恰巧自己来拜见,又能借此试一试深浅。
于是孟如韫起身离开侧案,行至殿中,朝萧漪澜一拜,又朝伍凤清一拜,对伍凤清说道:
“侍讲此言未免狭隘,圣人居杏坛,有闲人七十,弟子三千,凡有志求学者,无论老少贵贱,兼收并蓄,皆可旁听,此为圣人之‘学道’。侍讲修的是儒学,讲的是《论语》,当明此理。”
伍凤清斜眼睨她,“你一短见妇人懂什么,读了两页死书便来搬弄饶舌,岂不知时移势易,难道圣人乘牛车游学,也要当朝大儒乘牛车游学吗?今朝大儒当爱惜羽毛,哪有不分贵贱兼收并蓄之说?”
“自然有。”
“必是欺名盗势宵小之徒!”
孟如韫微微一笑,“伍侍讲难道没听说过韩士杞老先生?”
伍凤清闻言一咽,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韩士杞在大周朝士林中的地位不亚于曾经的孔圣人之于鲁国。他少时便以才学闻名乡里,随侍在武帝身边,辅佐武帝登基后,整治吏治,安抚朝政,一改君昏臣乱之庸政;又开创文学新风,学理新路,一斥向来奢靡杂坠之学气。最重要的是,他于武帝末年力排世家,开科举选士之制,使天下寒门读书人有了进入仕途的路径,被读书人奉为大周士林之首。
韩士杞辅佐武、仁两帝,周仁帝去世前欲将国政托给明德皇后,担心韩士杞带头阻挠,于是恩封他为一品国师,又命他致仕养老。韩老先生退居阜阳后,再不问朝政,而是专心治学,广收门徒,凡好学者无论老幼贫富,皆可旁听其讲学。
“伍侍讲的意思难道是,韩老先生不吝赐教之举,实为沽名钓誉之行,而您敝帚自珍之作,却乃爱惜羽毛之为?”
单听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谦逊,然而说出的话却堵得伍凤清哑口无言。
他再怎么狂妄,也不敢诋毁韩士杞,他乃宣帝八年进士出身,他的座主是兵部尚书钱兆松,他老人家是韩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伍凤清可不敢骂到师祖头上去。
伍凤清下意识看了眼萧漪澜,萧漪澜静静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谁也不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