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之大,其改革决心之坚定,可以说是我们东州市近年来所罕见的。它深刻地体现了我们党‘自我革命、刮骨疗毒’的巨大勇气,也同样为我们如何去从根源上解决重大工程领域长期存在的腐败和寻租问题,提供了一个极具创新性的、宝贵的探索方向。对于这份方案,我个人是举双手赞成的,也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敬佩的。”
这番充满了“高情商”的开场白,说得是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既高度地肯定了陈谦的功劳和方案的价值,又将自己给牢牢地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支持改革的政治高地之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继续唱赞歌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同样是充满了“善意”和“担忧”的凝重表情。
“但是,”这两个字一出口,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林海涛继续说道,“我同样也认为,正是因为这份方案实在是太重要了,它所将要触及的利益格局实在是太复杂了,它所将要带来的政治和社会影响也实在是太深远了。所以,我们在具体的执行层面上,就必须要更加的审慎,更加的稳妥。”
“陈谦同志的方案很好,但是不是也……也稍微有些过于‘激进’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一个“年轻有为但经验不足”的后辈的“善意提醒”。
“我们要知道,我们现有的这套招投标和人事任免体系,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弊病,但是它也同样是运行了数十年,并且在过去的经济发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的。我们现在如果‘一刀切’地将它彻底推倒重来,那么会不会在我们全市的干部队伍中,尤其是在我们那些同样是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同志们的心中,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思想动荡?”
“会不会因为改革的步子迈得太大,而影响到我们市里其他那些同样是正在顺利推进的重大工程项目的稳定和连续性?”
“所以,”他看着主位之上的孙建业书记,用一种充满了“大局观”和“责任感”的语气,缓缓地提出了他那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建议”。
“我个人有一个非常不成熟的小小建议,供各位领导参考。”
“我们是否可以采取一种更稳妥、更循序渐进的方式来推进这项伟大的改革呢?”
“比如,我们是否可以先不急于在全市所有的重大工程项目上都推行这个全新的‘试点方案’?”
“我们可以先选择一到两个体量比较小、社会影响也比较可控的非核心项目,来作为我们这个方案的第一批‘试验田’。”
“等我们通过这个小范围的试点,积累了足够的成功经验,也解决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未知风险之后,我们再来考虑是否要将它在全市的范围内进行更大规模的推广。”
“我认为,这或许才是一种更符合我们党‘实事求是,稳中求进’思想的、更负责任的改革之道。”
这番话说得何其的“正确”!何其的“稳妥”!何其的充满了“政治智慧”!
他没有反对改革,他甚至还在支持改革!
但是,他却用这种最艺术也最致命的方式,将陈谦那把原本充满了雷霆万钧之势的改革利剑,给巧妙地变成了一把需要被无限期地“调查研究”和“试点论证”的、生了锈的钝刀。
这才是官场之上,那最杀人于无形的、真正的——软刀子。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旧势力的残余们,他们那原本早己是一片死灰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但却又充满了希望的火苗。
而市长黎振华那一首都平静的脸上,也终于第一次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终于还是出招了。
而孙建业书记,则依旧是那副面沉如水的表情,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缓缓地将他那锐利的目光,从林海涛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在了他身旁,那个同样是东州市最高权力核心的二号人物的身上。
“黎振华同志,”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你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