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海鲜的腥臭、垃圾的酸败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几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龙虎豹的精壮码头工人，正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抽着烟、打着牌，用一种充满了警惕和排外情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这辆陌生的外来车辆。

而在那些低矮潮湿、昏暗的平房门口，则坐着一些面容同样是麻木、苍老的妇女。她们一边机械地织着渔网，一边大声地用本地的方言咒骂着那些在垃圾堆里追逐嬉闹的、浑身脏兮兮的孩子。

这里看不到任何属于一个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文明和秩序。

有的只是一种最原始的、最野蛮的、充满了混乱和绝望的丛林气息。

……

陈谦没有立刻下车。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这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内心却早己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东州。

一个被那光鲜亮丽的GDP数据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所掩盖了的、真实的“B面东州”。

这里的问题远比他在安西县所遇到的任何问题都要更深、更复杂。

因为安西的问题是“穷”。

而这里的问题则是“乱”。

是一种在长期的、畸形的资本野蛮生长之下所形成的一种利益的固化和秩序的崩坏！

想要改变这里，其难度将是改变安西的十倍，乃至百倍！

……

“书记，”一旁的周毅看着窗外那一双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声音有些凝重地提醒道，“这里情况好像有点复杂，我们的车太显眼了。要不我们先撤出去，从长计议？”

“不。”陈谦摇了摇头。

“来都来了。”

“不下去亲身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

“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他看着周毅和司机小张那同样是有些紧张的脸，笑了笑。

“放心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还敢吃了我们不成？”

说着，他便第一个推开车门，平静地走了下去。

……

当陈谦这个穿着干净的夹克、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出现在这片充满了混乱气息的生活区时，所有原本还在打牌、聊天、咒骂的码头工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数十道充满了审视、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的目光，瞬间就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司机小张紧张地将手伸进了怀里，那里有他随身携带的一把合法的自卫武器。

而周毅也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陈谦的侧前方。

然而，陈谦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巨大敌意。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平静的微笑。

他径首走到了那个看起来是这群打牌工人的“头儿”的、那个身材最高大、纹身最夸张的独眼龙壮汉面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他平时根本不抽的“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老哥，”他笑着说道，“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