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又不好近身伺候,还请驿丞大人安排人手打水进房。”
“此事不消姜姑娘吩咐,下官也会办的。”
言罢,驿丞告退。
姜棠往房里瞧,多盏烛火将他们三个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应硕仍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样子静卧在床,李赫和朱益群则面面相觑,不知搭英王的船回京是福是祸。
忐忑了一夜,四人出了房门,便有驿丁挑运箱笼细软并那些坛坛罐罐。原有四辆马车等候,应硕担心四人各上马车会遭人算计,叫驿丁将其中一辆马车的长凳撤下,搬上竹床,垫上厚厚的絮褥,四人一起坐着去往渡口。
一到渡口,宽阔的江面一望无际,岸边摆着一溜精美的画舫,无一不是雕龙画凤,遍涂黄漆,连檐下挂的灯笼上的画作无一不是栩栩如生。船上全插着“英”字黄旗,迎风招展,气势磅礴。
姜棠第一次看皇室贵胄出行这么大排场,便开始数画舫只数:“一、二、三、四……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二艘这么精美华丽的画舫,比公主出降排场还大!”饶是李赫见多识广也惊呆了,不免猜测:“应侍郎,您说这么大阵仗,会不会当今圣上也在船上,和英王一起微服私访呢?”
虽说有内阁为首的文武百官和内廷司礼监为君分忧,实际上重要军国大事还是被皇帝独揽大权。有时,皇帝有了新宠借故一天不上朝,谏官就能用上蹿下跳骂皇帝昏君,皇帝真出京那么久,谏官早追出京城跪求圣上回京主持大局。况且,皇帝乃九五之君,万金之躯,出行得成千上万人为其保驾护航,会提早命令各地建行宫,征用劳役,劳民伤财。
作为正三品大官,应硕没听到任何皇帝出巡的风声,便摇头道:“不可能。”
这时,一位宦官走来,身穿紫色团花圆领袍,手执拂尘,肤白细腻,下巴干净得没见一丁点胡子茬,朝应硕施礼,再用尖细的声音道:“奴才裘炳,奉王爷之名来替应侍郎和三位刑部能人安置。”
裘炳一向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英王,朝中不少文武大臣都给他几分薄面。应硕也不例外,含笑回话:“有劳裘公公了。”
剩下三人皆拱手道谢。
裘炳一扬拂尘,便有穿着绿色花纹的小厮们来领三人走,并搬运东西。目送一行人远去,他再道:“应侍郎,咱家给您另置了一桌席面,待您吃饱喝足,见王爷的时辰刚刚好。”
应硕被带到离中心画舫最近的一艘船上,舱内低脚长桌上摆着四五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裘炳双膝跪地,“奴才给应侍郎布菜。”
这是不是一场鸿门宴?应硕神色自若,席地而坐,如打坐一般盘好腿。他端起珐琅黄底红花的茶杯,茶色碧绿,沉在杯底的茶叶长而尖,碧透水润。他闭眼轻嗅,用手扇了扇,茶香扑鼻,“好一杯西湖龙井茶。”
裘炳正用银筷子为刑部侍郎布菜,怕右手大袖沾了油盐,不疾不徐地用左手拢着,笑答:“应侍郎实乃品茶高手,此茶确为西湖龙井,是今年新进的贡茶。”
“应某区区一个刑部侍郎,何德何能喝得上贡茶?快撤了去,不可僭越了。”应硕佯装惊慌失措的模样。
裘炳笑道:“应侍郎,您是王爷请来的贵客,不喝贡茶,难道用陈茶碎末来招待您?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多谢王爷一番好意,只是应某不敢僭越。”不光西湖龙井喝不得,就连珐琅茶杯也是御窑厂出产的贡瓷,应硕毕恭毕敬地将茶杯端到一旁,“这么好的茶和茶杯,没的打破了,还是放远点为宜。”
裘炳早就听说刑部侍郎意气风发判案一流,没到而立之年已经是三品大官,日后升为刑部尚书甚至入主内阁也都是有可能的。先前几次只是打个照面,顶多是点头之交,今儿是正儿八经第一次打交道,这么年轻就老成持重,没有一点恃才傲物的傲气,他多少有点失望——因为这样的人很难抓到把柄。
“应侍郎不喝茶,奴才也不好勉强。这些菜肴,有圣上赐给王爷江南御厨做的,也有京城厨子做的。奴才不晓得应侍郎喜欢吃什么,什么都夹了一些,您喜欢吃的,奴才再添些。”
在京吃豆汁焦圈是雷打不动的老习惯,来杭州府这么些日子,应硕入乡随俗,有什么吃什么。他低头吃菜,慢慢咀嚼,发现看似寻常的菜肴风味十足,想来做法内有乾坤。他不惯吃得那么奢靡,吃了几口便食不下咽,搁了筷子。
“应侍郎,可是饭菜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