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那里靠着几件常用的农具。他弯腰拿起一把锄头,手指抚过锄刃。锄刃上沾着泥土,显得有些钝了,刃口处还有几个小小的豁口,显然之前开垦硬地时崩坏的。
他拿起锄头,走到院墙根下,弯腰捡起一块刚刚坠落在此、还带着滚烫余温的、约莫拳头大小的飞剑残片。这残片边缘锋利无比,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幽光,内部还残留着一丝狂暴的剑气,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李长生掂量了一下这块锋锐的金属残片,又看了看手中锄头上的豁口。他蹲下身,把锄头平放在地上,将那块还带着高温的飞剑残片,对准锄刃上的一个豁口,按了上去。
“滋啦——!”
一股白烟冒起,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锐响。那足以斩断法器的飞剑碎片,在他粗糙的手掌按压下,竟如同最柔软的泥块,被硬生生地、严丝合缝地“按”进了锄刃的豁口里!残留的剑气与锄头本身的铁质激烈冲突,发出“噼啪”的电火花,但很快便被一种更原始、更蛮横的力量强行压制、糅合。
片刻之后,白烟散去。
李长生拿起锄头,对着晨光看了看。锄刃上那个豁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块颜色略深、闪烁着奇异寒光的金属补丁,完美地嵌合在原来的铁质中,边缘光滑无比,仿佛天生一体。整把锄头似乎都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
,!
他满意地用拇指试了试新补的刃口,锋利的触感让他微微点头。随即,他扛起这把刚刚用万剑阁飞剑碎片修补好的锄头,慢悠悠地踱出院门,朝着自家村外的菜地走去。脚步沉稳,踏过地上零星的、还带着灼热气息的细小金属碎屑,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村外,烟尘尚未散尽。一片狼藉的山林间,几道狼狈不堪、道袍破碎的身影,正惊恐万分地从坠剑砸出的深坑里往外爬。他们是万剑阁仅存的、修为最高的几名长老,侥幸在剑阵崩溃和坠剑的浩劫中活了下来,却个个身受重伤,本命飞剑尽毁,道基严重受损。
其中一个长老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个扛着锄头、从村口踱步而出的老农身影。那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模糊而平凡,与他们记忆中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形成荒谬绝伦的对比。老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深坑中挣扎的他们,只是扛着锄头,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不紧不慢地走向远处那片在烟尘中依旧青翠的菜畦。
那长老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起了剑阵崩碎时感受到的那股源自大地的、浩瀚无边的意志,想起了那只蜷缩在墙角的、覆盖着薄土的灰褐色小虫…
“虫…土…是土…”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猛地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银亮血液,头一歪,彻底断绝了生机。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那只蜷缩的潮虫,和覆盖其上的、寻常的泥土。至死,他都没能理解,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他几个重伤的长老,看着同伴的惨状,再望向那个扛锄远去、消失在烟尘中的平凡背影,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茫然。他们奉若神明的万剑之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冰冷秩序,在这片看似寻常的土地上,在那撮微不足道的泥土下,在那只卑微蜷缩的生灵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拙劣的笑话。
喜欢芥子长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