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爆发出最后一点不甘的猩红光芒,随即彻底熄灭。没有碰撞声,没有惨叫声,只有骸骨坠入虚空时带起的微弱风声,以及崖壁上不断滚落的碎石声,汇成一场沉默而浩大的集体葬礼。
坠魂崖边,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那奔腾的血色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崖边“消失”。荒原上,只剩下一些被撞碎、来不及冲到崖边的残破骸骨,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着,最终彻底熄灭。那座巨大的白骨祭坛,顶端的灰绿光焰在亿万骷髅跳崖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骤然暗淡下去,裂痕迅速扩大蔓延,最终“嘭”地一声轻响,彻底溃散,化作点点惨淡的绿色萤火,消散在荒原呜咽的风中。整个泣血荒原,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死寂。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坠魂崖,依旧无声地张着巨口,吞噬了这场源自万里之外、由一截不起眼骨殖引发的、无声而惨烈的军团自毁。
青石村后,野猿涧底。
那截青黑色的骨殖,在爆发出最后的怨念冲击后,其上流转的血色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断口处那团暗红粘稠物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最普通的、干涸的血痂。骨殖本身那深邃的青黑色泽,也在涧水浑浊血黄色水流的冲刷浸泡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朽败,表面的诡异符文脉络迅速模糊、消失。湍急的涧水裹挟着它,狠狠撞击在一块棱角狰狞的黑色礁石上。
“咔嚓!”
一声脆响,远比在田间被锄头碰断时更加清晰。这块承载了万载怨念、刚刚间接引发了一场亡灵军团集体自毁的骨殖,在冰冷的涧水和礁石无情的撞击下,沿着那早已存在的、被李长生锄尖点出的细微裂痕,彻底断成了两截,紧接着又被水流卷入更深的漩涡,瞬间粉碎成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惨白碎片。这些碎片在浑浊的水流中翻滚、沉浮,很快便被裹挟着冲向下游,消失在涧水深处弥漫的惨绿瘴雾里,如同从未存在过。
涧水依旧浑浊湍急,撞击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惨绿色的瘴雾翻滚着,带着刺鼻的硫磺味。猿猴的啼叫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只有那涧水边缘,方才被骨殖怨念瞬间冻结出的惨白冰晶,正在缓缓融化,冰水无声地汇入奔腾的浊流。而在涧底最深处、光线无法触及的淤泥里,几块最微小的骨殖碎片上,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怨念波动,也终于彻底消散,如同燃尽的死灰,被永恒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吞没。野猿涧,依旧是那个生人勿近的绝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血光爆发与怨念嘶吼,不过是这亘古深渊中一次寻常的幻觉。
,!
雨,不知何时变得小了些,从连绵的丝线化作了细密的雾霭,轻柔地笼罩着青石村。村后的野猿涧方向,隐约传来一声悠长的、不知是猿啼还是风啸的回响,穿透雨幕,带着一种空旷的寂寥,很快又消散在湿润的空气里。
李长生依旧弯着腰,站在他那方小小的菜畦中。对于身后深涧里发生的一切,对于万里之外荒原上那场无声的骸骨浩劫,他似乎毫无所觉。那块被他随手掘出、又随手丢弃的骨殖,仿佛从未在他的记忆中留下过任何痕迹。他粗糙的双手沾满了新鲜的泥浆,正小心翼翼地从身旁那个破旧的竹篓里,取出几把嫩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韭根。
那些韭根显然被他精心挑选过,根须粗壮发达,缠绕着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熟练地分开纠结的根须,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孩。然后在刚刚翻整好、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田垄上,用指尖稳稳地戳出一个个深浅均匀的小坑。每一个小坑都间隔得恰到好处,仿佛用尺子量过。他将分好的韭根一簇簇放入坑中,再用周围的细土仔细地覆盖、压实,确保根须与湿润的泥土紧密贴合。
细雨无声地落在他低垂的斗笠上,顺着边缘汇聚成细小的水线,滴落在他沾满泥浆的脖颈和蓑衣上。他专注地劳作着,背脊弯成一张沉默的弓,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土地和手中这抹鲜活的翠绿。新栽下的韭根在细雨的滋润下,那嫩绿的叶尖似乎又向上挺立了一分,贪婪地吸收着天地的精华与脚下这片刚刚埋下万载怨骨、又承载了新生菜苗的土地所蕴含的复杂养分。
当最后一簇韭根被稳稳地种入泥土,李长生终于缓缓直起腰。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带着劳作后淡淡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雨水混合着汗水,沿着深刻的皱纹流下。他摘下斗笠,露出花白稀疏的头发,抬头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依旧厚重,但雨势确实缓和了许多,细密的雨丝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