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光晕下,杜嘻嘻那句带着哽咽的“我,还好……”以及她迅速低下的头,像一块沉重的幕布,骤然隔开了两人之间刚刚因重逢而短暂燃起的微光。\x\i-a.o?s\h-u?o!h-u!a·n?g¢.^c?o′m,
古子寒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被路灯拉长,肩上的画袋仿佛有千钧重,压得她微微佝偻,一股浓烈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面对杜嘻嘻此刻近乎顽固的沉默和刻意的疏离,古子寒内心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更深的、几乎令他窒息的茫然无措。这感觉陌生而尖锐,像一脚踏空,坠入了从未预料到的迷雾深渊。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经历过家庭的变故,看过世态炎凉,比同龄人更早地品尝过生活的苦涩。在杜嘻嘻面前,他常常有一种微妙的、隐形的生活“高度”。他觉得自己能看懂她——看懂她藏在倔强背后的脆弱,看懂她对老夏那份深沉到近乎执拗的依赖,看懂她偶尔流露出的对生活的懵懂的热爱。他甚至能在她皱眉之前,预判到她可能因为什么而烦躁;在她眼眶发红之前,感知到她心底翻涌的委屈。这种“懂得”,曾是他守护她的底气,也是他靠近她的理由。他像一个站在更高处、更成熟的人,伸出手,想要拉一把这个在迷雾中跌跌撞撞、却无比坚韧的女孩。\7^0\0′t?x,t/.`c/o?m′可是现在,仅仅分开一个月零几天,再见面,他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眼前的杜嘻嘻,依然疲惫,依然倔强地抿着唇,依然背负着沉重的梦想。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份他曾以为看透的“脆弱”里,似乎注入了一种更坚硬、更决绝的东西,像淬火后的钢。那份对老夏的“依赖”,似乎正在被她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剥离、转化,变成一种只由她自己扛起的、沉重的责任。他看不懂她此刻沉默背后的汹涌波涛,看不懂她为什么明明思念却要推开,明明需要却要拒绝。这种“看不懂”,让他引以为傲的“高度”瞬间崩塌,脚下坚实的土地变成了流沙。他好像……有些不太认识她了。这种认知上的断裂感,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他感到恐慌和失落。短短月余的光阴,竟像一道鸿沟,将他们分隔在彼此无法理解的彼岸。“嘻嘻,”古子寒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有很多话想问,像堵在胸口的巨石。他想问她:不是说好了吗?一起努力,一起考中央美术学院,一起站在bj那座城市里,实现你和老夏的梦想?那是我们共同的约定啊!为什么现在,你好像要把我推开,推到你的学习之外,推到你的生活之外,甚至……推到你的对立面?难道我的存在,我的关心,反而成了你前进的阻碍?质问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m¨z!j+g?y¢n′y,.?c*o′m`但就在话语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看到了路灯下她低垂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湿意,看到了她因为用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种巨大的不忍和一丝害怕触碰她此刻脆弱外壳的怯懦,让他硬生生咽下了那些带着锋芒的疑问。那样尖锐的质问,对眼前这个似乎正在经历某种艰难蜕变的杜嘻嘻来说,太过残忍。而将自己置于一个需要她解释、需要她安抚的“被抛弃者”的位置,也让他觉得无比卑微。这不是他想要的姿态。 于是,冲到嘴边的话,在喉间转了几圈,最终化作了一句带着承诺意味、却也带着一丝自我安慰的妥协:“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努力在说服自己接受某种既定的现实,“我会好好努力的,跟你一起,实现你跟老夏的梦想。”他把“一起”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这样就能维系住那摇摇欲坠的连接。老夏的梦想。这四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杜嘻嘻内心最深处、一直被她刻意回避或模糊定义的那个角落。她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是老夏的梦想么?她在心底无声地自问。思绪瞬间被拉回无数个与老夏相伴的日夜。老夏目光灼灼地望着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对她描述着那座遥远的北方都城——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在落日余晖中的庄严,胡同深处飘荡的烟火气与历史回响。老夏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向往:“嘻嘻,你知道吗?我想站在那个城市最高的地方,不是物理的高度,而是精神的高度。我要俯瞰它的角角落落,感受它的脉搏,然后……成为它最优秀、最有生命力的那一部分人中的一个!”那话语里的炽热和野心,曾像烙印一样刻在杜嘻嘻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