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指不定藏着多少番子锦衣卫,咱只需虚晃一枪做做样子。\"
副将马士秀本就以左良玉马首是瞻,当即抱拳道:
\"末将全凭大帅吩咐。\"
左良玉盯着烛火跳动的光影,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桌案。
窗外夜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恍若无数只急切抓挠的手。
他忽然想起今早探马来报,说长江水面多了几艘挂着漕运旗号的商船——也不知是哪家的\"生意\",又装着些什么\"货物\"。
左良玉的指节叩着\"余部\"二字,烛影在他眼角皱纹里晃出细碎金光。
上回崇祯急诏勤王,他推说\"九江粮道受阻\"按兵不动,这回圣旨在\"余部\"二字上墨迹洇得发暗,倒像块浸了水的黄裱纸,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闯军主力早往宣府镇去了,哪来这许多余部?\"
左梦庚手指敲着砚台边缘,墨汁溅在\"扫灭\"二字上,晕成团可疑的阴影。
监军御史黄澍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尖细嗓音里带着试探:
\"莫不是...朝廷想借咱的刀,除些别的东西?\"
袁继咸往椅背上一靠,靴跟碾着砖缝里的草屑:
\"前儿个布政使司送来的塘报,说湖广巡抚衙门忽然增了许多陌生面孔,大帅可曾听说过?\"
马士秀握刀的手无意识收紧,刀柄上的鎏金吞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午门城楼上那对盯着文武百官的石狮子。
左良玉忽然笑出声,指腹碾过\"余部\"二字,墨迹蹭在掌心成道淡痕:
\"当年熊廷弼经略辽东时,最爱说'余孽未靖'。后来嘛...\"
他拖长尾音往窗外看,月光正把辕门外\"帅\"字旗撕成两半,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飘在风里。
“后来嘛,湖广成了大顺地盘,哪里还有巡抚衙门?”
大顺军三月已经兵临宣府的消息早就传至江南,可十八日送出的圣旨却只字不提勤王。
反令左良玉挥师湖广——这蹊跷劲儿比三伏天喝了冰碴子还让人后背发寒。
湖广虽称\"九省通衢\",但李自成正攥着宣府这柄利剑悬在崇祯脖子上,哪会为个湖广松爪子?
除非...左良玉指尖摩挲着塘报边缘,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宫里传出的流言:
说崇祯夜观星象,见紫微星旁有客星犯位,竟在乾清宫摆了七日北斗灯禳灾。
如今这道圣旨,倒像是把湖广当成了替死鬼的\"客星\",想拿左家军当棋盘上的卒子,硬往李自成牙缝里塞楔子。
可宣府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莫非是城防稳固,挡住了大顺的军队,崇祯哪来闲心管湖广的\"余部\"?
莫不是...他猛地抬头,看见袁继咸眼底闪过的惊疑——传闻中那个\"天子守国门\"的崇祯,该不会真打算学唐玄宗避蜀的老路?
烛花突然爆响,火星子溅在\"扫灭闯军余部\"的朱批上,像极了午门血案时喷在黄绫上的几点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