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撞在墙上,阴籍"唰"地从怀中飞出,在半空展开,金漆的"点睛术"三个大字刺得她睁不开眼。
"非画其形,而在点其'心'。"她念出残卷上的字,突然想起墨十三教她的扎彩要诀——纸人有魂,不在画皮,在点魂。
活灯笼的"心",该是被封在灯芯里的怨气。
白小芩咬破舌尖,血珠坠在指尖。
她踮脚凑近灯笼,在灯罩内侧的人皮上画起傩面图腾——那是她从小跟着阿公学的镇魂纹,眼尾勾着火焰,鼻梁刻着雷纹。"目开见真,魂定归藏。"她轻声念咒,血在人皮上渗开,像滴进清水的墨。
红灯笼突然暗了下去。
白小芩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灯笼转为幽蓝,光晕里浮起两道半透明的影子——一道是她自己,眉眼清晰,魂光暖黄;另一道却模糊得多,裹着层灰雾,轮廓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阿鸢。"她轻声唤,喉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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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体内另一个魂魄,本该在三年前随旧主消散的。
此刻灰雾魂影正往她的魂里钻,暖黄的光被一点点染灰,"你要的自由,难道是要吞了我?"
"唯有割舍一段执念,方能真正合一。"柳婆子不知何时站在地库口,木杖点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库里格外清晰,"那灯照见的,是你不愿面对的"
"轰——"
炸雷劈开夜幕。
白小芩猛地转头,听见坊院里传来密集的鼓声。
那声音像敲在她心口,一下重过一下。
沈知秋冲过去关地库门,却见院墙上翻进十几道影子,个个戴着青面獠牙的傩面具,手持青铜铃和牛皮鼓。
为首的男人摘下面具,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眉骨有道疤,和陆九溟有三分相似。
"谁动了我兄长的命灯?"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青铜铃在掌心转得嗡嗡响。
白小芩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陆九溟从未提过有兄弟,可这男人的眉眼,还有他腰间挂着的半块青铜令牌——和陆九溟总收在枕下的那块,分明能拼成完整的阴阳鱼。
"兄长?"她脱口而出,"你说的是"
"陆九溟!"男人冷笑,铃舌撞在铜壁上发出脆响,"他为封诡门自毁轮回,你们倒好,把阴籍当宝贝供着!"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傩戏班同时击鼓,"今日我就替他清了这乱局!"
地库里的火灯笼突然剧烈摇晃。
白小芩看见十几具纸扎傀儡从房梁上垂下来,关节"咔嗒咔嗒"作响,纸做的手指弯曲成爪。
她本能地去摸阴籍,残卷在掌心展开,金光照亮整个地库——
男人突然僵住。
他伸手摸向颈后,那里的皮肤泛起红光,一道暗纹缓缓浮现,和陆九溟后颈的"阴天子"烙印分毫不差。
鼓声戛然而止。
"原来"他的声音发颤,青铜铃"当啷"掉在地上,"不止一人被选中。"
雨越下越大,砸在瓦当上发出急响。
白小芩望着窗外,见那只曾在鬼市见过的纸鸢正掠过坊院,尾端的傩面在闪电下忽明忽暗,像在应和活灯笼里的幽光。
地库外传来纸人关节的轻响,混着傩戏班急促的收鼓声。
柳婆子的木杖点地声又响起来,很慢,很慢,像是在数着什么。
活灯笼的幽光里,两道魂影仍在纠缠。
白小芩摸向颈间的阴籍,残卷上的金漆突然流动起来,在她手背上烙下和陆无咎一样的印记。
雨夜未歇,扎彩坊地库前烟雾缭绕。陆无咎的青铜铃仍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