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撞碎时,苏小棠的手指还沾着焚心炉灰烬的焦味。·s*h\u!y^o·u¨k¨a\n~.~c`o?m^
她解下染了烟渍的斗篷,发梢垂落扫过案几,带得烛火晃了晃,将那堆摊开的灰烬映得忽明忽暗。
\”你身上流着不该遗忘的血脉。\”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那时她才七岁,侯府的粗使婆子捏着她后颈往乱葬岗拖,母亲染血的手从草席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泥,却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后来她被赶去劈柴,总以为那是将死之人的胡话——直到方才在破庙炉底看见\”苏文氏\”三个字,直到灰烬里混着的血渣泛出幽蓝,像极了母亲床头那盏长明灯的光。
她猛地站起来,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柜顶那方褪色的绣帕被她捧在掌心时,指尖还在抖。
这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绣着并蒂莲的边角磨得起了毛,她从前只当是普通的女红,此刻却想起母亲教她缝补时总说:\”针脚要藏得深些,再深些。\”
烛火凑近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冷气。
绣帕边缘原本平整的针脚,在月光下显出几处极浅的褶皱——是用同色丝线覆盖的暗格。
她屏住呼吸,指甲轻轻挑开最里层的线结,绣帕背面顿时映出一行淡墨字迹,若不是借了铜镜的反光,根本瞧不分明。
\”灶门之后,不可忘祖。\”
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天灵盖。
苏小棠踉跄着扶住桌沿,《本味经》里的记载突然翻涌上来:\”灶门氏,颛顼之后,世掌灶祭,以火为脉,以味通神。\”千年前那场血洗京都的叛乱,她原只当是话本里的故事,却不想母亲绣帕上的字,竟将她和那个被抹去的姓氏连在了一起。^2\捌\墈_书`蛧? \哽+芯`蕞_哙*
\”老厨头!\”她抓起绣帕冲向后院,鞋跟撞在门槛上,疼得眼眶发酸。
老厨头的书房飘着陈墨味,他正蜷在藤椅里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惊醒,茶盏\”当啷\”掉在地上。\”小棠?\”他揉着发红的眼角,看见她手里的绣帕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翻出这个了?\”
\”《本味经》里的灶门氏\”苏小棠的声音发颤,\”是不是真有遗脉?\”
老厨头没说话,佝偻着背从木柜深处抽出个牛皮纸包。
纸包拆开时扬起细碎的灰尘,最上面的泛黄绢帛上,\”灶门遗脉录\”五个字力透纸背。
她的手指刚要碰,被老厨头用烟杆敲了下:\”仔细着,三十年的旧纸了。\”
绢帛展开的瞬间,苏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最后一页右下角,褪色的墨迹清晰写着:\”灶门氏余女一名,年方二八,葬于苏府庶妾之中,更姓苏氏,讳文。\”
\”苏文氏\”她念出母亲的名讳,喉间像堵了块烧红的炭。
母亲从前总说自己是江南小户之女,原是骗她的——原来她不是侯府里连牌位都摆不周全的庶女,而是灶门氏最后一滴血。
老厨头的烟杆在桌上敲出闷响:\”当年御膳房抄来的密档,我藏了三十年。
小棠啊,你那本味感知\”
\”是灶门氏的血脉。\”苏小棠接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用本味感知都会体力透支,为何那日在御膳房试菜时,炉火烧得比旁人旺三分——原来不是意外,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被焚心炉的灰烬一激,全醒了。
窗外传来更夫的第五遍梆子声,天快亮了。_幻¢想!姬` ?已~发*布-醉?鑫?漳¢节-
苏小棠将绣帕小心收进檀木盒,指尖触到盒底时,碰到个冰凉的硬物。
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簪,刻着并蒂莲的莲瓣上,还留着当年被侯府婆子扯断时的缺口。
她捏着银簪站起来,案上那堆焚心炉的灰烬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老厨头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她却听不清了——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只看见银簪上的莲花,和绣帕背面的字迹,在眼前重叠成一片火海。
\”明儿个\”她对着灰烬轻声说,尾音被晨风卷走,\”得试试这个。\”
晨光刚爬上窗棂时,苏小棠的指节还卡在檀木盒的暗扣里。
她盯着那支银簪看了足有半柱香——莲瓣上的缺口像道旧疤,是当年侯府婆子扯她发髻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