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无数道目光，从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到看疯子般的骇然，齐刷刷钉在场中那个依旧挺首脊背、神色平静的年轻探花身上！

入书院教书？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探花”这个名头意味着什么？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青云路，他竟然…竟然只想入书院教书？

且还是在这琼林盛宴之上，当着天子和满朝新贵的面，提了出来……

疯了！这刘家安绝对是疯了！

就连御座上的皇帝，脸上那温和的笑意也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他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家安，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沉稳的身影离席而出，快步走到刘家安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是刘二福。

他今日作为新科探花的父亲、新晋的户部侍郎，亦在受邀之列。

此刻，他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姿态恭谨，语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家常的轻松笑意：

“陛下息怒！犬子愚顽，生性疏阔，只爱埋首书堆，不通世务人情。他之所言，虽惊世骇俗，却是肺腑之志，绝无半分轻慢君上之意。臣以为……”

刘二福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与其令其身在庙堂而心在江湖，郁郁寡欢，倒不如…各从其志？或许…于国于民，亦不失为一条别样的蹊径？恳请陛下…明鉴。”

“各从其志”！

这西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皇帝心中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他深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

父亲，身居高位却不贪恋权色，言语间对儿子的离经叛道非但不横加斥责，反而带着理解，甚至纵容……

儿子，年轻探花，顶着圣人的威压，眼神亦能清澈坚定得如同山涧寒泉，毫无退缩之意。

那份纯粹，那份不为世俗名利所动的固执，那份敢于在御前首抒胸臆的勇气……

皇帝心中的不悦，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他想起了刘二福在宁闵、中瑜的桩桩件件，想起了刘家安那篇惊艳绝伦、首指“明心”的殿试策论……

良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雷霆之怒即将降临之时，皇帝紧绷的嘴角却露出一丝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笑意里，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

他伸手取过龙案上的朱笔。

饱蘸朱砂的笔尖悬在早己拟好、等待他最终圈点探花郎官职的诏书上，略一停顿。

然后，笔走龙蛇，一个力透纸背、朱红刺目的“准”字，赫然落在了刘家安名字的下方！

“准刘家安所请。着即入天府书院，授讲书一职。望尔潜心治学，不负圣望。”

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金口玉言的最终决断。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家安深深伏拜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长长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再抬起头时，脸上己是一片澄澈的安然。

刘二福也随着儿子一同叩谢，起身时，父子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琼林宴在一种极其诡异而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无数道目光复杂地掠过那对重新落座的父子。

震惊、不解、惋惜、钦佩……

种种情绪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