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难辨的部落首领。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石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微笑着,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阿狸姑娘的歌,用我们的语言唱出来,别有一番韵味,真是动人心弦。” 她的话像是一道缓和的溪流,冲淡了空气中的紧张。
众人仿佛如梦初醒,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真好听!”
“阿狸姑娘太厉害了!”
“唱到心坎里去了…”
善意的掌声和话语如同暖流,包裹住了有些无措的阿狸。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石墨,见他依旧沉默,只是握着骨杯的手指似乎松了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放松,脸上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对着众人微微躬身,抱着她的油灯,像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退回了人群里,躲到了石叶的身后。
歌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人们依旧唱歌,依旧交谈,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主位。石墨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被灯火供奉的神像。他慢慢地饮着杯中早已凉透的果酒,目光落在跳跃的篝火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照着跃动的火焰,也仿佛燃烧着某种无人能懂的情绪。
直到夜深人散,人们带着歌声的余韵和未尽的好奇各自归去。油灯被一盏盏提走,广场的光晕渐渐缩小,最后只剩下几盏守夜的灯火和中央将熄的篝火灰烬。
石墨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缓缓起身,走到阿狸刚才唱歌站立的地方。雪地上还残留着她小巧的脚印。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雪粒,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女歌声留下的、无形的温度。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星河浩瀚,寂静无言。
回到自己的长屋,石墨没有立刻休息。他在油灯下坐下,取出一块新的、格外平整的桦树皮。骨针在指尖停顿良久,最终没有刻下部落的见闻或技术的革新。他闭上眼睛,阿狸那清越缠绵的歌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响,每一个婉转的音调,每一个带着情意的咬字,都清晰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骨针落下。这一次,他没有刻下文字,而是凭着记忆,极其专注地、小心翼翼地,在光滑的树皮上刻下了一条起伏的波浪线,一个微微上扬的弯钩,一个圆润的小点…他刻下的不是文字,而是旋律的轮廓,是《月出》开篇那几个音符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记。刻痕很轻,很细,如同少女小心翼翼的心事,在油灯温暖的光芒下,清晰而隐秘。
刻完最后一个符号,石墨放下骨针,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崭新的刻痕。粗糙的树皮触感下,仿佛流淌着阿狸歌声的温度。他吹熄了油灯,长屋陷入一片黑暗。然而,在无边的黑暗里,那首低吟的歌谣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明亮,如同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心灯,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照亮了他内心那片从未示人的柔软角落。
窗外,冬夜依旧寒冷漫长。但部落的点点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温柔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悄然滋长的情愫与歌声。心灯初燃,其光虽微,却足以温暖最坚硬的寒冰,照亮前路未知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