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了小半步,借着苏晚身体形成的短暂屏障,猛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眼中尚未褪去的惊悸。她借着整理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的动作,用冰冷的手指用力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小姐,风采依旧。”霍华德似乎对苏晚的殷勤很受用,微笑着与她寒暄起来,刚才那瞬间对沈微的审视仿佛只是错觉。
沈微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重新挂上了陆夫人应有的、略显疏离的浅笑。她没有再看霍华德,也没有理会苏晚挑衅的目光,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平静:“范德林先生,苏小姐,你们聊,我失陪一下。” 她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转身朝着宴会厅侧翼指示的休息区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休息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大厅的喧嚣。沈微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放任自己急促地喘息起来。她快步走到巨大的鎏金边框化妆镜前,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脸色却苍白得吓人,眼底残留着浓重的惊骇。她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清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蓝钻袖扣……霍华德就是“v”……这个念头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刚才那一刻的惊骇绝非伪装,那是猎物骤然面对终极猎食者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霍华德那看似温和的试探,那关于母亲的“无心”之言,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掌控和嘲弄。他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试探!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微瞬间挺直脊背,从镜中看去,是陆凛。他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几步走到她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双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冰凉的肩膀,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在她脸上搜寻。
“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
沈微透过镜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紧张,心脏被一股酸涩的暖流击中。她转过身,直接扑进他怀里,将脸深深埋进他坚实的胸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以及透过昂贵衣料传来的、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声。这是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是他。”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比的确信,“我看到了……袖扣……那颗蓝钻,和‘夜莺’说的一模一样!”她抬起脸,眼中还残留着水汽,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提到了我母亲……他在试探我……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陆凛的瞳孔骤然收缩,环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眼中翻涌起骇人的风暴,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狂暴杀意,冰冷刺骨。他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他敢动你一根头发……”
“我没事,阿凛。”沈微抬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后背,试图安抚这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至少现在,他还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我们还有机会。”
陆凛沉默了几秒,再抬起头时,眼中的狂暴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捧起她的脸,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珍重地擦去她眼角的湿意和颊边残留的水珠,动作温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记住,沈微,”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每一个字都像刻进她的骨血里,“你的安全,高于一切。高于复仇,高于真相。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到我身边。”
沈微用力点头,在他深邃的注视中,重新凝聚起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挣脱他的怀抱,走向洗手台,拿出粉饼和口红,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修补脸上的妆容,重新戴上那副属于陆夫人的、从容优雅的面具。镜中的女人,眼神深处,恐惧被更坚硬的决心取代。
当沈微重新挽着陆凛的手臂回到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时,她的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笑容温婉得体,仿佛刚才休息室的惊魂一刻从未发生。晚宴接近尾声,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气氛松弛了许多。
霍华德正站在主位附近,与几位重要宾客作最后的寒暄。他看起来心情愉悦,脸上带着长者特有的和煦笑容。看到陆凛和沈微走近,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沈微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欣赏。
“陆夫人,”霍华德的声音温和,在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清晰地传来,“今晚能见到您,非常愉快。您的优雅和坚韧,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