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的宦官和地方派系大臣，声音愈发意味深长，

“至于并州之地，贼寇挟持重臣，擅提条件，此乃奇耻大辱！可先给予贼寇一纸空文，稳住他们，待到二位公子平安归来，再集结义士，调动军民，以雷霆手段，荡平贼寇，收复失地！当然...这一切还需陛下应允！”

袁隗这话，明着是为救袁氏兄弟，为国筹粮讨贼，暗地里却是在向汉灵帝索要地方调兵、征粮，甚至是对豪族私产动手的权力。

这无疑是在利用黄巾之乱和袁氏兄弟的困境，为士族扩大在地方上的军政影响力，借天子之手，剪除异己，收拢人心。

汉灵帝见到此景，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袁隗见寻常劝谏无用，知道皇帝的心思，他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向前挪动两步，靠近龙阶。

他抬头望向汉灵帝，眼中己无泪水，只有一种不惜一切的决绝与悲痛。

他痛陈利害，声音变得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如同血泪铸就：

“陛下！老臣椎心泣血，二子丧师辱国，百死难赎！然……老臣今日，并非为二位竖子乞命！此番冒死觐见，亦非为袁氏一门！！”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骤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震慑人心：

“乃为江山社稷！乃为我大汉天下苍生啊！！”

他首指核心，将黄巾军的真正意图揭示出来：

“那张角，非为寻常贼寇！其踞晋阳，败王师，挟大臣，其所求并非区区袁氏一门之性命，实乃裂大汉疆土，夺陛下神器！他要的，是天下！是陛下您的江山啊！”

汉灵帝眉头紧锁，脸色越发苍白。

他虽然听出了袁隗想要权力，但具体这些权力的深远影响，以及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他一时之间无法完全领会。

他只是觉得烦躁，觉得这些士人又在借机生事，想要从他手中抠走更多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让，寻求宦官们的意见。

张让接收到皇帝的目光，心领神会。

他上前一步，躬身在汉灵帝耳边低语，声音带着特有的阴柔，却又恰到好处地不被殿下众人听清：

“陛下，这袁隗老儿，是在借刀杀人啊。他想借着平叛之机，行扩大士族势力之实。此乃养虎为患，不可不察！”

他表面上是提醒皇帝，实则是在煽动皇帝对士族的猜忌。

但他并未就此打住，眼珠一转，又在灵帝耳边用更低的语调，带着一丝蛊惑性地轻声进言：

“然……陛下亦可将计就计。”

张让的目光掠过殿中跪地的袁隗，以及那些纷纷声援的士人。

他那张略显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毒蛇般的阴冷笑容——这群自诩清高的士人不是想要权力吗？

不是想趁乱扩充势力吗？好！陛下就暂时满足他们！

让他们去地方上征粮，让他们去调兵，让他们去与那些地方豪强，产生冲突，互相消耗！

“而对于割让并州一事，陛下却要寸步不让，只需说我大汉疆土岂能拱手送与贼人？并斥责他们得寸进尺，给他们募兵筹粮之权了，还要把大汉的土地送给反贼，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清流？届时，那黄巾贼得不到想要的定会恼羞成怒，而真的把这些碍眼的士人子嗣，统统‘替陛下’除掉，那岂非一举两得？”

张让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如同恶魔的低语，

“既能给袁氏一个交代，又削弱了士族在地方上的势力，甚至还能借黄巾军之手，清除一些不听话的党羽，陛下坐收渔利！而这些士人，自以为得了便宜，到头来，不过是陛下手中的棋子罢了！”

汉灵帝听到这番话，原本茫然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他那病态而扭曲的思维，顿时被张让描绘的景象所吸引。

这……这的确是一个高明的法子！

他可以表面上应允袁隗的请求，让这些士族去冲锋陷阵，去得罪地方，去面对黄巾贼的凶残。

如果他们得手了，自己可以收回权力，恩威并施；

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便是黄巾贼替自己拔除了眼中钉，而责任都在士族身上，与自己无关！

这比他自己亲自去对付那些根深蒂固的士族，不知要轻松多少！

一想到此，汉灵帝那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而兴奋的光芒。

他盯着跪在殿下的袁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弧度。

他不再觉得恼火，反而有一种病态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