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丽丝缎下的匕首,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锋锐。
“赵国公主赵姝,拜见秦王。”她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磬轻击,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凿出,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广场上。她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从步辇上盈盈站起,对着御座方向微微屈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赵国宫廷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却如同一株生长在绝壁上的雪莲,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孤高。
“免礼。”嬴政的声音透过珠旒传来,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公主远来辛苦。寡人闻赵女善舞,尤以‘云雀之旋’冠绝北地,今日盛会,公主可愿一展风姿,以娱嘉宾?”他的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姝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冰封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更深的寒意凝结。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大王有命,姝不敢辞。”说罢,她抬手,轻轻解开了素白深衣外罩着的一件同色薄纱披风,递给身旁的宫女。动作间,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繁复的乐声再起。赵姝莲步轻移,独自一人缓缓步入广场中央那片被篝火照得最亮的空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静立片刻,如同一尊完美的白玉雕像。然后,身体以一个极其缓慢、却又充满韵律的姿态舒展开来。双臂如垂天之云,轻轻扬起,宽大的素白水袖随之如流云般泻下。足尖轻点,身体开始旋转。没有激烈的鼓点,没有喧嚣的伴奏,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无数屏住的呼吸。她的舞姿,初时如清风拂柳,舒缓而优雅,素白的衣裙随着她的旋转飘飞,上面的银线云雀在火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旋转如同被无形的旋风所裹挟,素白的身影在跳跃的火焰光影中化作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白色旋涡!水袖翻飞,如同两道白色的闪电,又似挣脱束缚的云雀之翼,每一次挥洒都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
舞至最急处,她的身姿猛然一顿!一个极其迅捷而优美的回旋下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微不可察、却足以让一直凝神注视的嬴政瞳孔骤然收缩的寒光,从她右臂宽大的水袖深处一闪而逝!那光芒极其短暂,如同暗夜流星,转瞬即没,快得让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嬴政看到了!那绝不是舞衣配饰的反光!那是金属!是利器在火光下反射出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嬴政的身体在御座上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捏着玉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杯中的琥珀色酒液剧烈地晃动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无比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
漫天烽火,浓烟蔽日。?z¨x?s^w\8_./c_o.m-邯郸城破的混乱景象。残破的街巷,燃烧的屋宇,秦军黑甲士兵冷漠的面孔,韩人绝望的哭喊奔逃……而在一条堆满瓦砾的断墙角落,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破烂锦缎小袄的女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残破的、彩绘剥落的陶土人偶。她的小脸脏污不堪,满是泪痕,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她只是抱着那个陶俑,蜷缩在冰冷的废墟里,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幼兽……
那个女童的脸……那双充满惊恐和绝望的大眼睛……与此刻广场中央、舞姿凌厉如电、眼神冰封如渊的赵国公主赵姝……瞬间重合!
“是她?!”嬴政的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撞击!灭韩之时,情报显示韩王宗室女眷流散邯郸者众,其中便有年幼的公主……难道眼前这个赵姝,便是当年那个在邯郸废墟中抱着陶俑瑟瑟发抖的韩王幼女?!赵国收留了她,以公主之名养大,如今……竟将她作为一把淬毒的匕首,送入他秦王的寝宫?!
就在这思绪如电光石火般闪过的刹那,赵姝那下腰回旋的舞姿已臻极致!借着身体旋转回弹的巨大力量,她右臂的水袖如同被狂风吹卷,猛地向上甩起!一道短促、凌厉、带着致命啸音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从袖中暴射而出!直取丹陛御座!
目标——嬴政的心口!
“护驾——!”一直侍立在嬴政身侧、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郎卫统领蒙毅,在寒光闪现的瞬间便已发出雷霆般的怒吼!他魁梧的身形如同出闸的猛虎,闪电般向前扑出,宽厚的肩膀狠狠撞向嬴政的御座扶手,试图将君王推开!
然而,嬴政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蒙毅怒吼声起的同一刹那,嬴政眼中那因回忆而产生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