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边缘洇着油星子,透出股子甜腻的奶香,还混着点玫瑰花瓣的清香。
"阿娇,"他声音带着喘,伸手要抱孩子,却先将油纸包递过去,"方才路过掖庭,见胡厨在做糖蒸酥酪,特意叫他们加急做了块,还热着呢,你尝尝。"陈阿娇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玄铁弓留下的,磨得掌心皮肤泛着淡红。酥酪裹着层蜜渍玫瑰花瓣,掀开时热气扑脸,甜香混着奶香,叫人想起未央宫后苑的蔷薇架,每到春日,花下总摆着鎏金小几,上面放着冰镇葡萄浆。
她用银匙舀了半勺,忽然听见婴儿"咕嘟"咽口水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小公主正盯着酥酪碗,琥珀色眼睛里映着油光,掌心胎记轻轻发亮,像块在火上烤过的青玉,透着温润的光。刘彻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婴儿鼻尖,忽然惊呼一声:"快看,她在看汲水廊!"众人顺着望去,只见西墙下的青砖缝隙里,正渗出暗黄色水渍,在月光下泛着油腥气,沿着砖缝蜿蜒成一条细流,竟与婴儿掌心胎记的纹路分毫不差。
陈阿娇想起自去岁大旱,未央宫的井水便带着土腥味,每日晨起用的玫瑰露,都得从昆明池运活水,光那雕花铜盆里的浮冰,就需十个宫人凌晨去太液池凿冰,用棉毡裹着抬来,稍慢些便化了一半。此刻水渍在地上画出弯曲的线,像极了婴儿掌心的太液池轮廓,细流尽头竟隐隐透着湿气,像地下藏着条暗河。
"传尚方署匠人,带铜盆、细沙、麻布来,再备三牲祭器。"陈阿娇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子久病后难得的笃定。紫萸一愣,刚要说话,却见皇后指尖抚过婴儿掌心,那淡青色纹路竟在烛火下映出《考工记》里"匠人营国"的字迹,忙屈膝应下,广袖拂过案几,竹简自动翻到"匠人建国,水地以县"篇,竹片上的虫蛀痕迹在火光下像极了水系图。
刘彻挑了挑眉,从袖中摸出块龙涎香,丢进熏炉里,浓烟腾起时,他忽然握住陈阿娇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腕间玉镯:"昨夜朕梦见太液池干涸,池中白麟化作枯骨,唯有这孩子掌心流出清泉,润泽全城,醒来时枕边放着这卷《河渠书》..."他指了指案几上的竹简,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荷叶,不知从何处飘来。
寅时三刻,匠人在汲水廊下三尺处挖出淤塞的秦代陶管。陈阿娇裹着狐裘站在廊下,看火把照亮工匠们满是泥污的脸,他们挽着裤腿,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脚踝处缠着粗麻布防蚊。"乖乖,这陶管比我家水缸还粗!"一个关中口音的工匠嚷道,用袖子擦了擦汗,露出胳膊上的刺青,竟是条鱼吞北斗的纹样。
紫萸捧着染血的襁褓站在身旁,襁褓边角不知何时绣上了"井"字纹样,针脚细密如蚊足,凑近了看,竟像用金线绣的,在火光下泛着微光,仔细闻还有股子淡淡的艾草香——定是哪个贴心的宫娥趁人不注意绣的,为的是辟邪。陶管内壁结着寸许厚的青泥,匠人用竹片小心刮开,露出半块铭文砖,"永承天露"四字虽已漫漶,仍透着股子苍劲风骨,笔画间隐约有水流冲刷的痕迹。
陈阿娇忽然觉得怀里婴儿动了动,低头看去,只见她正盯着铭文砖,掌心胎记亮得惊人,像有盏灯在皮肉下燃烧,砖面上的青苔竟顺着纹路自动剥落,露出下面隐约的水波纹雕刻。刘彻伸手摸了摸砖面,指尖沾了青泥,忽然想起方才在椒房殿,婴儿握住他拇指时,他仿佛看见无数水流脉络在掌心蔓延,最终汇成长安城的轮廓,每条街道下都有暗河奔涌,百姓家中的井台、街角的饮马槽,都清清楚楚映在掌纹里。
"取我的《洪范五行传》来。"他沉声吩咐,暗卫首领如影子般闪过,转眼捧来卷轴,绢面上"水曰润下"四字用朱砂圈着,旁边注着"水者,万物之本原也"。陈阿娇趁机喂了婴儿几口乳,看她吃得满足,小腮帮子鼓得像小桃子,唇角还沾着奶渍,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馆陶长公主也是这样抱着她,用银匙喂葡萄蜜水。
窗外雨势渐小,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里,混着远处工匠们的号子声,"嘿呦嘿呦"地,透着股子憨厚的力道。椒房殿的小厨房飘来粟米粥的香气,混着点腊肉丁的咸香——定是紫萸吩咐人煮的,知道她产后要吃些热乎的。
卯时初刻,椒房殿飘来百合香——不知何时,熏炉里的龙脑香换成了清新的百合,还混着点茯苓的药香,是太医院特制的产后安神香。陈阿娇靠在刘彻肩头,看紫萸抱着婴儿在井台边转悠,小宫女们围着新汲的井水叽叽喳喳,说水里竟游着金线小鱼,是昆明池的稀罕物,从前只有皇帝祭天才能见到。婴儿忽然"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