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静静地悬浮在床前，水流从它身上淌落的声音在雷声间歇时显得格外清晰，嗒…嗒…嗒…如同催命的更漏。~墈^书~屋\ ?勉+废′粤′黩^它似乎在欣赏李万山濒临崩溃的恐惧。片刻，那空洞、湿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河底最阴冷的淤泥里挤出来的气泡：

“它…活过来了。”

“活…活过来了？”李万山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混杂着药味、沉水香和浓烈河腥气的空气刺得他肺腑生疼。活过来了？那具被他亲手捅穿心口、绑上巨石沉入黑水河最深处的尸体？那双怨毒的眼睛…那身官服…那双官靴……

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最后一点血液。三十年，他以为那肮脏的秘密早己被河底的淤泥和岁月彻底埋葬，成为他踩着无数尸骨登上富贵巅峰时，鞋底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他买通了官府，抹平了痕迹，用黄金和权势砌起高墙，将那个雨夜彻底隔绝在外。可现在，这堵墙被一只从地狱爬回来的手，轻易地捅穿了！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那颗衰老的心捏爆。?y￠a¨n~h.u,a¨l^u?o..`c\o-m+但下一秒，另一种更炽热、更疯狂的情绪，如同濒死野兽的反扑，猛地从恐惧的灰烬中腾起！

它活了？那个东西活了？它还偷走了勾魂鬼的索命链？这意味着什么？混乱的念头在濒死的脑海里疯狂冲撞，炸出一片猩红的火花。它活着，那勾魂鬼……眼前这个湿淋淋的废物……它岂不是也奈何不了那个东西？甚至……它也在害怕？

一个大胆到近乎癫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瞬间攫住了李万山的全部心神。他快要死了，他知道，阎王殿的门就在眼前。但那个活过来的东西，那个偷了勾魂索的东西……它才是真正悬在他头顶的刀！它若在阳世，自己就算躲过了眼前这水鬼，死后魂魄也绝无可能安然渡过黄泉！它会在忘川河畔等着他，用那根偷来的索命链，将他拖入比地狱更深的炼狱！求生欲，或者说，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极端恐惧，压倒了所有理智。`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李万山眼中最后一点浑浊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所取代。

他停止了颤抖。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痉挛般地抓住了身下冰冷光滑的锦缎被面。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陷在松弛眼窝里的眸子，此刻射出两道异常锐利、近乎贪婪的光，死死攫住床前那团湿冷的鬼影。那目光，不再是一个濒死老人对索命鬼的畏惧，反倒像垂死的鬣狗，盯上了另一具同样受伤的猎物。

“活…活过来了？”李万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亢奋和急切，每一个字都像从烧红的铁块上刮下来，“好啊…咳咳…活得好！活得好啊！”

水鬼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了，周身流淌的水流有了一瞬的凝滞。那没有五官的“脸”，仿佛也在无声地表达着困惑。

李万山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痛苦的呜咽。但他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却越来越亮，死死盯着水鬼腰间那片虚无的、本该悬挂勾魂索的位置。

“你…”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挤出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狠戾，“想要…你的勾魂索…回来？”

水鬼周身的湿冷气息骤然一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攥紧。它没有回答，但那片空洞的黑暗“脸”部，水流滴落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嗒嗒嗒地砸在地毯上，洇开更大更深的污迹。一种无声的、极度渴望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汐般从它身上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这渴望，比李万山预想的还要强烈！成了！

一股狂喜混合着死亡的冰冷，冲上李万山的头顶。他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扭曲、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残留着血丝的稀疏黄牙。

“好…好…”他喉咙里滚动着沙哑的笑声，像砂轮摩擦着朽木，“我的时辰…还没到…阎王爷的簿子上…咳咳…或许还能…划掉一笔…”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如同淬毒的钩子，钩住了那团湿漉漉的鬼影。

“但…你得先帮我…”李万山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浸满了阴毒和刻骨的恨意，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刮出来的阴风。他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从锦被下伸出，用尽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般的力气，五指如铁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绝，死死地、冰冷地攥住了水鬼那湿透、半透明的手腕！

触手冰凉滑腻，如同抓住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