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183**名(总人数**183**名)。
我的名字后面,是一片刺眼的空白。纸张的纹理清晰可见,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下一个名字。仿佛整个年级,从创立之初到现在,就只有183个人。
办公室里惨白的顶灯像凝固的冰,沉甸甸地压下来,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细长而扭曲。王老师抬起头,那张平日里还算温和、此刻在冰冷灯光下却显得格外平板、僵硬的脸对着我。她微微歪着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近乎纯真的困惑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刚刚指着一片虚无的空气,信誓旦旦地说那里盘踞着一条喷火的巨龙。
“你看,”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飘落,却带着一种能冻结骨髓的寒意,手指尖依旧稳稳地、不容置疑地点在我名字后面那片空白的纸上,指甲盖反射着冰冷的光,“你后面,明明没有人啊。”
“没有人?”我失魂落魄地重复着,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像海啸般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顺着她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看向那张象征着死亡的名单,看向我名字后面那片象征着彻底湮灭的空白……
就在我的视线低垂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王老师那副金丝边眼镜的镜片。
光洁的镜片,像一面微小的、扭曲的镜子。
在那冰冷的镜面反光里,清晰地映照出我身后办公室门口的情形。
门,不知何时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身影,正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陈雅。
她惨白的脸上,那抹凝固的暗红唇线,向上弯成一个更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而镜片反光里最清晰、最恐怖的,是她那只从门缝阴影中缓缓探出的手。一只毫无血色的、如同石膏般惨白的手。五指微微张开,指尖修长而僵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决的姿态,朝着我撑在桌沿、因为恐惧而僵硬无比的后背肩膀,一点、一点地搭落下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实体,塞满了我的喉咙。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然后轰然倒流,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被抽空,留下刺骨的冰寒和一片死寂的空白。我甚至能“听”到那只惨白的手穿透凝固空气时发出的、无声的尖啸。
“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被恐惧冻结的喉咙,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极致的惊怖和绝望。我像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双手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后挥去,试图打掉那只即将搭上肩膀的鬼手!
“哐当!”
我的手臂撞翻了王老师桌上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杯。滚烫的开水混合着茶叶泼洒出来,冒着白色的热气,瞬间浸湿了桌上散落的试卷和教案,也溅到了王老师的手背上。
“李哲!你疯了!”王老师触电般缩回手,看着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又惊又怒地厉声呵斥,脸上职业性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下被冒犯的愠怒和对我“发疯”行为的彻底厌烦。其他老师也纷纷站起,惊愕、不满、嫌恶的目光交织成一张网,将我牢牢罩住。
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门缝处,空空如也。
陈雅不见了。仿佛刚才镜片里的影像只是我精神崩溃产生的幻影。
但那股冰冷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寒意,却清晰地烙印在我的后肩胛骨上,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