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栏上那张纸,吸食着活人的存在。_如\文+徃¢ /追\蕞,鑫?璋!劫\
它被几枚锈蚀得发褐的订书钉,死死钉在走廊尽头那块污迹斑斑的旧木板上。每一次月考放榜,都像一场无声的公开绞刑。梅雨季的湿气像无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边缘,让它卷曲、发黄,散发出一种陈年病历或是过期讣告特有的霉酸味。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挤在布告栏前的人头顶。劣质粉笔灰混杂着旧木头被湿气沤烂的腐败气息,钻进鼻腔,令人窒息。
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跟着冰冷的数字,像墓碑上的铭文。所有目光都像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死死粘在那张纸上,焦灼地搜寻,无声地祈祷,祈祷自己不要坠入那个名为“倒数第一”的无底深渊。·如\文?网′ !耕,欣*最,全′
因为坠入者,将被抹除。彻彻底底。名字、座位、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连同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都会被一只无形的手,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抹得一干二净。
上一次月考,那个名字出现在最刺眼、最末一行的人,是我的前桌,张伟。一个总是趴在课桌上打瞌睡、头发乱糟糟的家伙。放榜那天,我就在他旁边。我亲眼看着他的脸,在看清自己名字后面那个孤零零的、巨大的数字“183”(总人数183)时,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得像风中枯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珊_叶?屋_ +醉_欣!蟑/节·更`鑫?哙/他猛地推开前面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像个被抽掉了骨头又强行塞进发条的木偶,踉踉跄跄地冲回教室,砰地撞在门框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肩印。
第二天,他的座位空了。那张堆满卷子和漫画书的课桌,抽屉里空空如也,连一张写满涂鸦的草稿纸都没剩下。桌面光洁得能映出天花板上惨白的灯管,仿佛从未有人使用过。只有我,在桌腿与冰冷水磨石地面相接的角落里,摸到了一块小小的、带着熟悉体温的硬物——张伟那块用了很久、边缘磨得圆润、用圆规尖歪歪扭扭刻着“张伟”两个字的旧橡皮。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结了我的呼吸和血液。我下意识地把它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班长,”我喉咙发干,声音像砂纸摩擦,“张伟的东西落下了……”我摊开手,那块刻着名字的橡皮静静躺在汗湿的掌心。
班长从一堆物理习题里抬起头,推了推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是一片纯粹的、茫然的空白,带着被打扰的轻微不耐:“张伟?谁啊?我们班有这个人吗?”他旁边几个凑在一起对答案的同学也茫然地抬起头,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神,纷纷摇头。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只有真实的、彻底的困惑,仿佛“张伟”这两个字从未在他们的认知里留下过任何涟漪。
我猛地扭头看向教室后墙的值日表。昨天还清清楚楚写着“张伟”名字的那一栏,此刻却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刘洋”。那字迹工整,墨迹新鲜,覆盖得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修改的痕迹。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攫住了我的西肢百骸,胃里翻江倒海,酸液涌上喉咙。不是恶作剧,不是幻觉。那该死的规则是真的!倒数第一,会被这个世界彻底“删除”。
而我,李哲,这次月考的名字,就悬在悬崖边上——倒数第二。一个离那张成绩单最底部、那个吞噬一切的虚无名字,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