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初对众人含笑颔首,步履不停,直奔内院正厅。
厅门敞开,八盏琉璃宫灯早已点亮,映得满堂生辉。
赵明玉今日盛装,一袭海棠红撒金折枝花的襦裙,云鬓间一支嵌红宝石的金步摇微微颤动,正指挥侍女将几碟精致的瓜果点心——苏州的水晶葡萄、福建的桂圆、沾着白霜的河西瓜,盛放在官窑青瓷缠枝莲的果盘里。
她见丈夫入内,眼中笑意更深,迎上前低声道:“都安排妥了,就等你了。”
堂中那巨大的八仙紫檀方桌围坐了数人。
最显眼的是风尘仆仆又精神矍铄的王大郎!
他一身墨青蜀锦新裁的袍子,虬髯修剪得整整齐齐,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声如洪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妻子周氏,富态端庄,眉眼带着常年海风吹拂留下的利落与豁达,含笑看着丈夫。
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正襟危坐,最小的女儿梳着双丫髻,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桌旁还有一位清癯白发的老者,正是王伦先生,正端着盖碗茶,目光温和含笑。此情此景,穿越了万顷波涛与七年时光,终于在这汴梁城的月圆之夜合家团聚。
“元晦!” 王大郎眼尖,腾地站起,几步跨到太初跟前,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力道之大,拍在太初背上“咚咚”如打桩!
“可想死兄弟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豪迈的激动。
周氏赶忙拉着孩子们上前拜见。
“思初(老大,十六岁)、思源(老二,八岁)、思瑶(小女,三岁),快给叔父磕头!”
王思初少年老成,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思源学着哥哥的样子,小大人一般;
粉团子似的思瑶被母亲按着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学着:“叔……叔父安……” 逗得满堂皆笑。
陈太初眼中亦漾开暖意,一一扶起。
早有准备的精巧荷包递了过去,里面装着内造的金银锞子、寓意吉祥的平安玉扣。
“好孩子!一路颠簸辛苦,到家便好!” 他拍了拍王思初结实的肩膀。
这边正寒暄着,他唯一的儿子陈小虎(陈忠和,九岁)早已按捺不住,怀里抱着王大郎送的包在粗犷北美皮袋里的奇形怪状玩意儿——有沉甸甸闪着原始金光的“飞鸟”状纯金锁牌(美洲原住民金匠风格),有雕刻着狰狞熊脸的海象牙图腾柱模型,还有几块天然狗头金……
他对着王家小弟思源招手:“思源弟弟,快来瞧瞧!这个能转起来!”
两个孩子眨眼就玩到了一处,惊奇的叫声不断从角落传来。
“好了好了,都别干站着!入席,入席!” 赵明玉温婉地笑着招呼,亲手为丈夫拉开主座旁的椅子,又给周氏安排坐近自己。
宋时虽讲究男女有别,但在陈府内宅,尤其是这种至交亲朋的家宴,陈太初向来主张不设屏风不分桌,“一家骨肉,血浓于水,岂有内外桌席之分”?
这是陈府的规矩,也是他的性情。
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济济一桌,笑语喧阗。
山珍海味次第呈上,赵明玉主持家务素来周全。
用的是新制成的“点银星”细瓷,清雅脱俗。
席间王大郎自然成了中心,绘声绘色讲着金山之奇:那入云巨杉如何几人合抱,金矿如何从瀑布冲刷的砾石中拣出,土人如何跳着充满力量的战舞,海上遭遇的暴风又如何如山崩海啸……说得唾沫横飞,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
陈小虎更是插嘴问:“王伯父,那巨杉……真能爬上去摸到云彩吗?”
欢声笑语中,周氏细心照顾着孩子们吃食。
赵明玉不时低声与周氏交谈,妇人家的话题在厨房、针线与归家的琐碎上流转。
王伦老先生则与陈太初低声议论着归途中所记录的作物生长见闻与金山蒸汽提水的设想图样。
王大郎却趁着给太初布菜的机会,拿粗壮的手肘轻轻碰碰陈太初,借着满堂喧沸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笑道:“老弟,哥哥这次回来,可带着老叔的重托!你这‘开枝散叶’的事儿,可得抓紧!我家思初都快能当爹了,你这……”他促狭地看了一眼正被小女缠着剥蟹的陈小虎,嘿嘿一笑,“老陈家九代单传的架势,可不能在你手里断了!改日哥哥带你去开封府最好的金箔老铺打一套头面,多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