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大胆的贼子!”虞候怒不可遏,“竟敢将《禹贡》抄在这雪魄糖笺上!”
陈太初心中暗笑,这等行径实在是愚不可及。他继续随着人流前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考棚——甲字十二号。
然而,当他走进考棚时,一股浓烈的腌臜味扑面而来。原来,这甲字十二号考棚紧邻着茅厕,秋风正卷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源源不断地灌进考棚里。
陈太初无奈地摇摇头,铺开试卷。第一道策问题是“问盐铁通商与四民纲常”,他看着题纸,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对于这个问题,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笔下的文字如行云流水般流淌而出:
“夫市井如血脉,盐铁似髓脂,当设平准署为心窍,以通其脉络,调其气血……”
写到“匠籍改制”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啜泣声。陈太初不禁好奇地竖起耳朵,只听那老童生哭诉道:“这臭气熏得我头晕目眩,实在是无法忍受啊!”
陈太初心中暗叹,这老童生也真是可怜,竟被这股臭气熏得如此狼狈。不过,他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试卷,笔下的文字愈发流畅起来。
三场考试结束的那一天,陈太初缓缓地走出院门,脚下踩着满地的碎稿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些碎稿纸仿佛是他过去几日努力的见证,如今却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无人问津。
院门外,大郎正驾着一辆青篷车,静静地等候着。车辕上挂着一束艾草,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给这略显沉闷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清新。
大郎看到陈太初出来,连忙迎上前去,满脸笑容地说道:“官人,您可算出来啦!洒家昨晚可是连夜用糖渣喂了三匹好马呢,保准这一路都不会颠簸到官人您!”
陈太初微微一笑,上了车。一路上,他与大郎闲聊着,听大郎讲述这几日的一些消息。原来,至少有两拨人分别在考试时间去探查过糖坊。这让大郎变得更加谨慎起来,连熬糖用的黄泥褪色这样的细节,都被他转移到了更为私密的地方进行。
陈家小院里,一股定惊的柏子香悠悠地飘散着。陈太初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瘫在竹榻上,意识模糊不清。
在这朦胧的状态中,他隐约听到父亲与里正的争吵声。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和焦急:“贵府要的那二百斤贡糖,实在是有些困难啊。须得等犬子醒了,去央求王家大郎抓紧时间制作才行……”
然而,父亲的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突然传来,仿佛要将整个小巷都震醒。这铜锣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紧接着,报录人的高喊声如洪钟一般在巷口响起:“捷报!贵府陈老爷高中甲等第七名经魁啦!
”陈太初猛地从竹榻上坐起,不敢置信地望向巷口。只见报录人穿着鲜艳的衣服,手中挥舞着报帖,满脸喜气地朝小院走来。里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父亲先是一愣,随即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拉住报录人,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陈太初也激动得眼眶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这个喜讯便传遍了整条小巷,街坊邻居们纷纷围拢过来,满脸羡慕地恭喜陈家。大郎更是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要去放鞭炮庆祝。
陈太初深知,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是家族的荣耀。他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凭借自己的才学,为百姓谋福祉,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功名。此时,阳光洒在小院里,映照着众人喜悦的脸庞,仿佛预示着陈家美好的未来。
每次秋闱结束之后,各个州府都会组织当地的举子们参加一场文会。这场文会就如同殿试之后的琼林宴一样重要,不仅知府会亲自到场,就连学正也会一同出席。
而今年的文会时间定在了重阳节这一天,地点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在州衙的后园里的糖霜亭。当陈太初手捧着那只精美的鎏金糖罐走进亭子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赵知州正和一个身着紫袍的宦官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个宦官的腰间系着一条镶有北珠的蹀躞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的嗓音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一般:“童枢密使近日收了个女真译语人……”
“陈兄,你可算来了!”就在这时,陈太初的同年张秀才满脸醉意地举起酒杯,向他招呼道,“快来看看这首《贺新凉》写得如何……”
陈太初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轻薄的诗笺,仿佛它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然而,当他展开诗笺时,却发现眼前呈现的并不是张秀才所写的诗句,而是他自己曾经借用辛弃疾的“绿树听鹈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