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叫他来。”
袁澄止住他,交代一番,说第二日带上人,到周内官府上去结交,要李团头作陪。他替三人都备了表礼,不用李头费心了。第二日,三人便到了周内官府上。周内官自从来了扬州城,又添了两个美貌小妇人,新结交了许多朋友,正是最松快的时候。前半生他伺候人,如今倒有多少人来伺候他,每日里除了家里读书习字,亲自打理半院子花,就是呼朋引伴去瓦子、酒楼里作耍。近日忽又迷上了刺青。他倒不是要自己刺,而是想给别人刺,正四处找师傅。这日袁澄带人来了,并不马上就学上手,而是先听花六讲里头的门道,要会画、会拓、会燎、会配颜料、懂得人骨骼肌肉走势,针有几种,刀有几种,如何保养,刺后如何养护伤口等等,一时半刻也说不尽。周内官听他说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就知道这师傅不错,更兼花六少时也上过几年学,学过几年画,比寻常刺青师更多些涵养,当场就拜他做了师傅。几人随后宴饮起来。袁澄此人,要哄人时没有不成的。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风土人情无有不知,天文地理也能接上几句。更兼长相风流俊美,行事风趣不羁,为人阔朗爽气,这样的朋友谁不爱。周内官听他介绍扬州城内各种繁华,什么春日宴、万花宴、龙舟赛,又或哪家瓦子以何技取长,哪家酒肆好案头师傅,人市上的胡姬交易等等,喜得不行:“好后生,还得是你,里头门清,不像我们到此乱撞。”舍了下人亲自给袁澄倒酒。袁澄才试探问他,可还记得蒋晴娘的事。这事儿,却是周府大管家做下的,周内官并不知晓。这位大管家巧了也姓周,挂在嘴边上的话是“做我们这个行当的,最要紧是万事替主家想在前头”,他有了这一宗好处,其他事上略有些瑕疵,主家也喜欢用他。因为刚到了周府,又跟主家重了姓,他就觉得是天赐的缘分,更要尽心竭力,颇有些“主人翁”的意思。在蒋晴娘这事上,倒是他判断失误,棋走快了。这周内官虽然是小净身1,因净得不全,日常也好带几个妇人在身边服侍,却有一桩——他只好人/(妻)。盖因与这些妇人行事时,爱听她们讲“大人比奴家前头的男人强一百倍”这种话。他倒从不强抢,都是买卖,有正经契书的。听袁澄问起此事,周内官道:“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这样的清倌,我也瞧不上,大郎既为她来,拿了那买妾的契书去就是。”说着将周管家批了一通,也不罚他,叫他去了。于他们,不过是件小事儿。袁澄谢过周内官,引着李头又讲些市井奇闻,让李头也出了回风头,一时宾主尽欢。饭后,三人辞过,出了内院。李头先谢他:“给花六找了个好活计,他这名声要更上一层楼了。”再谢他,“周爷爷看着是个好打交道的,亏你引荐。也不说有什么事烦难他,关键时候他能帮一把,就能活我们这些人的命。”袁澄一笑而过,不放心上。又听李头问他:“怎地你这次回来,倒是为个伎子?往常也不见你在小女娘身上用心。”袁澄道:“哪里是为她。”便想起花满蹊等着他回去的人来。恨不得眨眼间就到了她身边。行至门口时,周内官忽从后面赶上来,问道:“大郎留步。敢问大郎,你这绣袋哪里来的?”袁澄一愣,看着腰间香囊,回头讶然道:“是我……未过门的娘子绣的。”周内官便迟疑问到:“这……令室,可是汴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