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出来他是个冷静又疯狂的人,这会儿听到却还是不忍发慌。
张缶想起刚认识沈一欧时候跟他闹矛盾,那个时候的沈一欧,对他真的是仁慈的了,毕竟他根本不是不敢。陈语扣虽然也是个手边有什么乘手的都能拎起打架的人,但听到锋利的刀还是有些余悸。何哆哆搓了把脸继续说:“所以说沈一欧必须要有个不得了的成绩才行,他公安局有档案,到时候学校查起来,在学校门口就能直接给他刷掉,除非他有一个不得了的成绩,一流大学都争着要他,他以前那个成绩本来差不多了,现在这样……连上个好一点的大学都费劲。”何哆哆把话挪到重点上:“这个事儿闹得挺大的,公主也知道了,当时他回家也挨了打,但他后来还是不收性。”“总之他无论做得多出格,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公主受伤。”何哆哆说:“包括他后来从一个粗暴的人变成现在这样没脾气,也同样是为了他姐,因为他混够了,以前高三那群足够踩他头上的也被他揍过了,他后来好像是受过什么打击,具体有些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那段时间成天泡在酒吧,从里边儿出来后就变了个样一样。”所以说公主就是一个可以让沈一欧随时都能变样的人。他能让不明人情世故的沈一欧去玩儿命,同样也能让他变成天之骄子,现如今,也依然能让他再变样。比如说当下的颓废。“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曼妤姐对沈一欧来说多不一样吗?”何哆哆问向一群几近麻木的人。“现在怎么办?”陈语扣尽量清醒。“他不愿给我开门。”边崎之说。“那我们去也是卵的。”张缶说:“更不会开。”“总不能让他憋死。”徐亚说:“一个人,想通了还好,想不通死屋里了都没人知道。”边崎之当即踹了他一脚,皱起眉看他。“打个比方。”徐亚怯怯道。几人慌了一通后还是陷入沉寂,边崎之几乎是有些刀削的感觉,五脏六腑都疼。刚刚听何哆哆说着沈一欧的过去,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俩坐在河边,他跟自己说沈一欧也是个不容易的人,那时只是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角度有些同情和心疼,现在再听,却没法像当初一样简简单单地感慨。他巴不得沈一欧心里的苦楚能分他一些,最好可以全部都扔给他。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下来了,谁也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匀称的呼吸四相交织,似乎能听清每一个人的生命气象、每一个人的心急如焚。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饭饭在陈语扣怀里睡着了。边崎之猛然想到,沈一欧如今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一个人,没有任何人陪着他。他没有和任何人倾述,包括跟自己说的过往也只是随口一句,完全没有要诉苦的意思,他从来不跟人提起他有多苦,但他却从不离苦。沈一欧是一个天塌了都能悄悄抗起来的人,久而久之他再也不会诉苦,藏起所有软弱,以最尖锐锋利的一面示人,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的时候,边崎之突然发现——这样的沈一欧,好孤独。他心里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因为他用虚假的表象拼命回应着这世界的吵闹,做得滴水不漏,然而真实的内里,颓然地抱着自己,就像是完全被剥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与滋生万里的情绪共生。没人会知道。最亲最爱的人,最厌最生的人,没人知道。他是孤独的。这个看上去阳光开朗,和谁都能熟络起来的沈一欧,他其实是孤独的。孤独的人都应该向往人群的,向往热闹与凡尘,可沈一欧没有,他只会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衣钵,最好是要这个世界都与自己不相干,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因为市侩的表象乱了阵脚,不会被四下的温柔抚得脆弱,才能更好地藏匿自己,完美到无人能晓。但在这样的自我掩护下,沈一欧突然爆发了、崩塌了,像是一座架在人群央央交界处的一道拱桥,他塌了,他挺着身子好多年,却突然塌了。可迟早该有这么一天的,谁也没法阻止,沈一欧也是一样,心里的东西埋多了,总是会溢出来的,他这么多年的掩饰同样也跟着溢出来的面目丢失了。所有他如今变得迷茫,变得不像从前。边崎之一时间恍惚,他突然不知道沈一欧缺的究竟是什么?他需要的是什么?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丢失了什么?这样混乱的头绪下,边崎之突然觉得真的应该让他好好想想,也许他自己能想通。也许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