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往下看。
绿树、青草、病人、家属、护士。世间形形色色,万物有生有死,好像这才是循环的最终意义。可他能接受吗?若唯一的亲人离世,他好似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所有争取奋斗的一切都没了意义,让他苦苦挣扎在这世间的,还能有什么呢?总该抱有希望的。厄运突然,好运也会突然的。是不是?可抱有安慰的想法最终还是破灭了,当晚,边母出现短暂性休克,被推入了急诊室。边沂南的焦虑达到阈值,他甚至没办法静坐,机械性地重复着来回走动的动作,目光看着门上的亮灯,期盼着也恐惧着。医生出来的出乎意料的快,仅仅一小时,灯灭了。边沂南的目光骤然凝聚,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对着他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跟着出来的助手都预防着患者家属情绪激动,各个警惕着看向边沂南,都做好了要拦人的准备了。 毕竟这种事情常常发生,他们也习惯应激反应。然而面前的人似乎很冷静,他只是愣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边母被推出来,脸上盖着白布。医生护士连声安慰,边沂南一一应了,有人问他:“需要再见死者一面吗?”死者。边沂南伸了伸手,却没触到那层惨白到刺目的布,他摇摇头:“不必了。”“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后续我们会直接将死者推入停尸房,三天内殡仪馆就会来接人去走火化程序。”边沂南仍旧摇头,跟着负责推车的护士将边母送入了停尸房。极静、又极冷。逝者安息的地方,仿佛时间都停滞,所有的动力都消逝,空气凝固着,毫无波动,死气沉沉。护着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冷漠地按部就班走流程,在最后一扇门前伸手拦住了他:“不好意思,接下来家属不能再进了。”边沂南点点头,停下脚步,看着护士推着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消失在沉重的金属门后。他没有妈妈了,没有亲人了,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彻底断了。护士出来的时候见他还在,不得不赶人:“抱歉,您不能待在这儿了。”边沂南听懂了,迈着脚步离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没见过这种毫无情绪波动的。护士撇撇嘴嘀咕:“真冷漠。”边沂南听到了,没任何反应,一路走到了医院大楼门口。夜晚的医院并不算安静,突发的状况总是很多,连救护车都没在闲置,一场急救吵吵嚷嚷地在门口拥着人,边沂南艰难地挤过,走出了医院。出了医院大门右拐两百米,有个电话亭,他目的明确。摸索着裤兜,他拿出了一元硬币,投进去。“当啷”一声,挂在上面的电话被拿起,摁键的手指不太稳当,颤抖着摸索,急切而慌乱。边沂南将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号码一个一个摁下,最后以通话键结束。“嘟——嘟——”“喂?”话筒贴在耳边,边沂南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想扬起笑容,却扯不起嘴角,双唇张开,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颤抖的呼吸深浅不一,打在话筒上,显示着有人在听。那边似乎很热闹,大半夜的叶风还没睡,和别人待在一起,像是聚会。有一个男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是谁啊叶风?快快快出牌出牌,听我的出这个保证他要不了!”“大半夜给小风打电话,目的不纯哦~”“不会是那天那个送你奶茶的学姐吧?!哇靠,那学姐超漂亮的哎!”一阵起哄声。叶风笑骂他们几句,听筒那边却一直没传来声音,他看看来电,是一个短号,不确定是不是认识的人,他又试探着“喂”了几声。那边哄嚷着要看是谁,还嘴贱兮兮地开玩笑说是告白的就大点声。有个声音说:“是短号,会不会是诈骗啊?”“诈骗那为啥不说话?”“有小姑娘想告白害羞吧,用电话亭打的呗!”“哈哈哈哈有可能,小姐姐你别害羞啊!别怕!”叶风无奈,避免他们越来越过分,率先挂了电话。“嘟——嘟——”电话响了一分半钟,陷入挂断的忙音。边沂南双手握着电话还紧紧贴在耳边,这会儿迟来的勇气倒是生效了,在一片忙音中艰涩地开口:“枫枫……”我没有妈妈了。我最亲的人去往另一个世界,不要我了。我只剩孤身一人了。叶风。离开你之后好像生活就变得乱七八糟,再也没有好过了。叶风,我的世界好暗,你可以继续当我的小太阳吗?